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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跟着低眼,今安看清那滴水珠掉进他衣袍前襟,一下子没了踪影。
过往多少回嬉笑他哭,这是今安头一回真真切切看到虞兰时的眼泪。
难以形容,似乎是心脏某一处被瞬间击中,因为这一滴轻飘飘、毫无杀伤力的水珠。
为什么呢?
想不明白,身前人已经上前抱住今安,尤为用力,虞兰时此刻极需汲取她的温度来缓解惶恐后怕。
今安反手扯住他的领子,将他扯得低颈,狠狠咬上他的唇。
对方比她更迫切,唇齿交缠,呼吸间隙都不给与。
是缠绵,是慰藉。
是生死前的诀别,是生死后的相逢。
今安闻见浓重的血腥味,闻见他颈间领口清而苦的一点香气。
她闭眼,沉湎于溺死人的片刻。
事态万分紧急,连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欠奉。
这回,虞兰时乖得跟只兔子似的,红着眼睛任由今安搓圆捏扁。
今安很快拽着虞兰时上马,循着岔口其中一条快马追去。
虞兰时问:“怎么确定是这一条路?”
今安道:“我重伤了他,他忙着召军,自负到以为身后没有追兵。
血迹可以为我指路。”
又一处草叶上血滴还未凝结,到路程后半血迹越来越淡,应该是包扎了伤口,或者行路者发现留下了踪迹,有意掩藏。
越是掩藏,越是暴露蛛丝马迹。
继续东行近三里,到一处矮丘前,天设屏障斩在大地边缘。
蹄铁踏石声太响,离着一段距离今安便弃马步行,留下虞兰时,她独自攀上几丈高的矮丘。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涌动着腥锈味。
一种极其熟悉、极其特殊的味道。
冷铁甲胄泡过鲜血,擦洗得彻底也洗不干净,接着在荒漠枯沙中逐渐风干。
然后又泡血、又洗、又风干,经年累月,附着不去的腥锈味。
今安在北境闻过无数次、只属于战争的味道。
夜色无月无边,翻上矮丘,先是听到无数马匹踩蹄喷息的声响,闷雷般回荡,然后看到——
矮丘后是一片低谷,辽阔无垠。
低谷之上,万顷乌云从天坠地。
兵戈低鸣,蹄铁躁动。
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黑甲长枪,纵横匍匐在大地上,布成巨浪起伏绵延至天际,望不到边界。
三万兵。
虞兰时牵马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今安。
她站在高处一块突出的石棱上,发衣在风中翻飞。
她吹燃了火折子,水墨画般的夜雾中骤点一滴朱砂。
她往这边看了一眼,继而引火点燃了什么东西。
一道火线嘶鸣着直冲上十丈高空。
嘣。
幽蓝鬼火绽开,烧亮丘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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