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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一顿年夜饭实在算不上丰盛。
可宣宁已经十分高兴,大约有十来年,他没有正正经经地过个年了。
碗筷摆上了桌,小火炉也升起了火温上了酒,宣宁将两只酒杯斟满酒,同苏小冬刚刚举起酒杯,忽然听见有人闯进院子里来。
他眸光一寒,酒杯被稳稳放回桌上,杯中佳酿一滴未洒,随手抓过一支筷子手腕情抬,那支筷子便如利箭离弦般飞了出去,擦着来人的面颊掠过,钉在柱子上。
“属下见,见过少阁主。”
来人脚下一软,拜倒在地。
在他身后绕出来一个人,这人穿一身暗红色的衣裳,那材质做工都比普通下属要华丽精细得多,一张面孔雪□□致犹胜女子,他悠悠然地走到桌前,带出一阵裹着脂粉气的甜腻香风,开口说话的语气也是悠然和缓:“打扰少阁主用餐了,是属下的不是。”
他的目光落在苏小冬身上,微微一笑:“只是即使少阁主怪罪,我还是要同少阁主借这位苏姑娘一晚,烦请姑娘同我走一趟。”
宣宁皱眉:“要去做什么?”
那人还是笑:“阁主派我灵鹊来请苏姑娘,而不是让寒鸦来,自然不会是什么坏事,不过是请苏姑娘一同去双风居吃顿饭。
少阁主放心,子时前必定完璧归赵。”
一贯雅致清静的双风居难得这样热闹。
院门外便是两行排列齐整的灯柱,新上过一层红漆,细细打磨抛光过,即便是在夜里也透着一层润泽的光。
夜里风大,婴儿小臂粗的红烛被剔透的五面琉璃罩子笼着,固定在雕着精致蝠纹的烛台上。
那灯烛一路往里延伸去,在沉沉暗夜里不依不饶地破出一条敞亮的通路来。
八珍玉食,桂酒椒浆,玉碗盛来琥珀光。
苏小冬确实没想到北境边陲终年阴寒的无回峰上能见着这样堂皇的一场筵席。
桌上的珍馐佳肴无一样不是用料考究,刀工精巧,火炉上的温酒器是银质的,雕镂之精细与京都里的官宦人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双风居里一团和气,可这一餐饭,苏小冬实在有些心不在焉。
明英不时往她碗里夹菜,她寥寥草草地道谢,寥寥草草地吃下去,在明细风与明英谈话里提及自己的名字时仓皇抬头回应,其实一颗心都落在屋外的茫茫夜色里。
门上挡风的毯子被进出的婢女带起一角,冷风卷进来零星的一点白屑,被屋子里暖融融的热气一蒸,顷刻间便在半空中融了散了。
外面竟悄悄下雪了。
屋里越是热闹和暖,外头越显得清冷寒凉,苏小冬的一颗心越是被牵着往别处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小冬越发坐不住了,捏着酒杯敬过明细风又敬明英,顶着两颊如阳春三月新开的桃花般粉(▽)嫩的颜色,眯着眼睛温和却坚定的请辞。
明细风也曾经是个为见心上人风雪难欺的少女,自然能轻易看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苏小冬目光清亮地说出的那一套不胜酒力的说辞,落在她眼中就是层什么也遮挡不住的薄纱,欲盖弥彰地将少女心事摆了出来。
近来关于寒石院的传言她不是全无耳闻,苏小冬急着去见谁,她也是能猜到的。
明细风看着不远处的明英,他微微仰着头看苏小冬,目光如水,跳跃的烛火映着他苍白消瘦的脸上,忽明忽暗。
她于是想起,终于又将这个孩子留了一年,自他出生起,他的生息便如风中摇曳的一支残烛,她费尽万般心思陪着千般小心的护着,才将他养到这么大。
他是个多好的孩子,模样周正,性情温和,他喜欢的姑娘有什么道理不喜欢他?明英眼角余光瞥见明细风面上浮起薄薄愠色,抢在她开口前,笑道:“确实不早了,我都觉得困了,我让阿春送你回去吧。”
同往年一样,阿春在自己屋子里和阿秋一处过年,并不在这里。
站在明细风身后的灵鹊惯会察言观色,眼看明细风已经面露不悦,而苏小冬偏偏又是个脑子不会拐弯的,连忙站出来替不在场的阿春接过这个活儿:“风雪这么大,怎么好让阿春一个姑娘家出去奔波,还是我送苏姑娘一趟吧。”
明英抢着点头道了谢,明细风也便不好再说什么,由着他们去了。
走出双风居,那热闹繁华的气氛顷刻间便散了。
风雪狂卷,枯枝随摆,漆漆山路只有灵鹊使手里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
灵鹊使是鸾凤阁朝凤三使之一,多年来跟在阁主身边,练了一手八面玲珑的好本事。
在明英与宣宁之间,他本无偏向,只是担心这个小姑娘没头没脑地闯进明英与宣宁之间,令宣宁的处境越加艰难,忍不住好心地提了一句:“苏姑娘刚刚不该那样急着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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