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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紧跟着顶了一句,“不吃就不吃!”
他爹被气个倒仰,哆哆嗦嗦指着出不了声,脱了鞋就要抽。
眼见爷俩要打起来,秀兰婶子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什么耐心都没了,直接狠狠往爷俩脊梁上赏了几巴掌,打鼓般响。
“放你娘的屁!”
她抓起烧火棍,黑着脸朝两人挥舞着怒吼,“老娘是要吃饭的,谁要是敢再号丧,看老娘不把他屎打出来!”
狗日的,遇上这爷儿俩真晦气!
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不知道谁当家做主了是吧?
秦山爹:“……”
秦山:“……”
果然不用再催,秦山迅速落座,当爹的也穿了鞋,才要伸手,秀兰婶子的眼刀子就甩过来,忙不迭去洗了手,这才拿起筷子嘶溜嘶溜吃粥。
忍一时越想越气,秀兰婶子喝了半碗粥,就觉得胸口堵得慌,用力捶了两下,到底不管用,索性又抬手扇了熊孩子一个大逼兜。
“你爹也没骂错,真是不识好歹的夯货,也往镇上去过多少回,还这样短见!
多少人想读书都不成,也是鹤哥儿同你好,想着你,才有这好事儿!
不然怎么不逼旁人?外头拜师父一年多少束脩,来来回回冰天雪地的走,你心里没个数?你哥如今那样你就不馋?”
往年因白云村有秦父这个读书人,十里八乡都敬重羡慕,连带着白云村人也受用。
如今虽然没了,却又冒出来个小的,眼见着比他爹还要强几分,叫人如何不喜?
要秀兰自己讲,这样的人就是文曲星下凡,他们平时想叫人家带着读书都不好意思开口。
难得人家愿意拉自家蠢货一把,没成想他竟往外推!
真是半夜睡醒都恨不得踹几脚的。
秦山往嘴里塞了几口白菜叶子,耳根发烫兀自嘴硬,含糊不清道:“我觉得种地也挺好。”
“扯淡!”
他爹指着他骂道,唾沫星子喷一脸,“现在逞什么能装什么相,夏日里割麦你没哭是怎的?”
每年割麦都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酷刑不过如此。
大太阳跟下火似的毒辣,晒在身上皮都抽抽着疼,没一会儿就烤出一身油来。
麦芒看着细软,实则又锋又利,拉在身上小刀片子也似,全是细密的小口子。
满身大汗一泡,又红又肿又疼又痒,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就这么顶着日头弯腰割麦,一天下来腰就跟断了似的,浑身都疼,晚上都难受得睡不着觉。
苦熬着收了麦子也不清闲,还得赶紧脱粒、晾晒,又要时时刻刻照看着,生怕野兽来糟践了,或是什么时候突然落下来的雨泡发霉了……
饶是这么着也是老天开恩,最怕什么时候因为一股风、一阵雨、一次冰雹,眼睁睁看着快要成熟的粮食烂在地里。
靠天吃饭,本就是天下最残忍的事。
一句话说得秦山涨红脸,羞愤欲死,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他确实哭来着。
眼见着秦山有所松动,秀兰婶子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细嫩的白菜叶,叹了口气,“我跟你爹这辈子就这样儿了,也不指望什么,只盼着来日你跟你哥都当个城里人,不再跟我们似的遭那个罪,便是死了也能闭上眼。”
几句话掏心掏肺,说得秦山吧嗒吧嗒直掉泪,吸着鼻子道:“你们才不死。”
他爹瞅他一眼,瓮声瓮气道:“人哪有不死的?那不成老妖精了。”
三口两口吃完饭,秀兰婶子起身去掏了草木灰刷碗,边刷边说:“鹤哥儿眼见着日后是要有大造化的,如今是他跟你好才先想着你,等来日真出去了,生分了,到时候你后悔就晚喽!”
秦山急了,睁着眼睛喊:“鹤哥儿儿才不会跟我生分了!”
村里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也有,但都跟秦放鹤合不来,只他们两个最要好。
他爹就冷笑,“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没看见城里那些大人物,出门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又有抬轿子的,又有跑腿传话的,来日他发达了,周围的人也都读书识字,又个个比你机灵,他便是有心提拔,你能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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