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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灏皱眉:“怎么,你要领受卫氏这番虚情假意?”
“傻孩子,你当那卫氏真如此好心,给你送劳什子御医和名贵药材,他这是为了平息众怒,保全他卫氏自己的名声。”
谢琅坐在一旁,开口劝:“二叔先别急,文卿如此说,也并非全无道理。
今日若只是卫氏派人过来,二叔自然可以直接将人打发走,然而陪同的还有礼部官员,礼部主管会试,特意派官员过来,是对学子的体恤关怀,文卿如今还是白身,无论如何,直接拒见都有失礼数。”
崔灏冷哼:“文卿昨夜遇刺,礼部早不派人,晚不派人,偏偏在卫氏来人时,派了人过来,此事明显是卫悯授意。”
谢琅便道:“就算是卫悯授意,卫悯作为首辅,关怀受伤学子,所行所为也没有任何可指摘之处。”
崔灏岂能不知,只是关心则乱,心中愤懑压过了理智。
沉吟片刻,嘱咐苏文卿:“你也不必有太大心理负担,卫悯这般做,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卫氏声誉,你随便敷衍一二便是。”
苏文卿点头:“孩儿明白。”
崔灏和谢琅自然是不方便露面的,叔侄二人起身,一道避居内室。
坐定后,崔灏忽低声叹道:“其实这回文卿遇刺,我虽怒不可遏,但竟也有一点庆幸。
锋芒太露不是好事,尤其是在上京城里,眼下还只是一个状元名头挡了人家的路,若是将来,他在官场上挡了别人的路,又该是何等凶险局面。
这孩子看着文静,其实很要强,从在学堂里开始,读书写文章就要争第一,考不了第一,就彻夜苦读,研究自己的不足。
依我看,不当这个状元也好,过了殿试,随便当个清闲的小官,不愁吃穿,不去攀附那些权贵,便也足了。”
谢琅问:“二叔既如此想,为何还如此忧心忡忡?”
崔灏道:“我是看卫氏这般架势,简直是将他
()架在火上烧,怕他将来身不由己。
他一个读书人,就是书读得再好,哪里能玩得过那些在宦海里经营了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谢琅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的苏文卿。
按照上一世记忆,面对卫氏步步紧逼,苏文卿并未屈服,最终投到了次辅顾凌洲门下。
金殿赐职后,苏文卿先在翰林院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凭顾凌洲独一无二的偏宠,直接入了督查院,成了一名御史。
然而在世家把持朝政的情况下,御史虽有谏言之责,却掀不起多大风浪,反而容易得罪人。
苏文卿漫长的冷板凳时期,也从此开始,而同届投了卫氏的其他及第学子,名次虽比不上苏文卿这个状元,却仕途通达,步步高升,很快在户部、吏部、兵部等实权部门担任要职。
便是如此艰难境况,苏文卿亦秉守初心,坚持了下来,写给二叔的家信,也都是报喜不报忧。
直到后来,顾凌洲突发眼疾,不得不致仕回江左养伤,无法再掌管督查院,苏文卿方忍辱负重、改投了卫氏。
在卫悯这位当朝首辅的鼎力支持下,苏文卿满腹才学终于得到施展,二十四岁之龄便升任六部中最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位列七卿。
同样的人,同样的才学,只因站队不同,境遇便天差地别。
世道如此,想要保持初心,不屈从世家权贵,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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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正因如此,才显出苏文卿的可贵。
因为即便后来投了卫氏,苏文卿亦没有失去本心,不仅借着卫悯信任,拿到了卫氏贪污关键罪证,还在关键时刻,冒死救他于囹圄。
可不攀附权贵,不屈从世家,如苏文卿这般的寒门学子,满腹才华便真的再无发挥之地么?
谢琅叩问本心,胸腔内竟不受控制地腾起一片森然杀意。
“二叔放心。”
谢琅敛住千般心绪,道:“文卿读的是圣贤书,不会轻易屈从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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