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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日的菜烧得太腻,不合滋味吗?那盘兔肉瞧您都没动几箸。”
见娘子晚饭进得不香,人似乎也有些杂念萦怀,缦双特地洗了酸口的山楂送到跟前。
侧卧罗汉榻的季蘅又重重叹了声闷气,单这一晚上叹了大约有十数回。
她终于认命般搁下手中的书卷,竟连一个字也没读进脑子,只怪时不时会想起孟觉苦那张超然物外的脸,心里反复后悔,临走前怎就冲动来了段谬妄至极的谴责!
当然,孟觉苦再聪明,应还想不到世间存在“穿越”
这种荒唐事的,最多怀疑对方是不是招邪祟了发疯胡言罢。
“双儿,”
窗前的花早已换成了应季的幽兰,季蘅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颜色,忽问,“你从小到大,有没有藏掖过自己的秘密,是谁也不能告诉的?”
这话问得有些出乎意料,缦双可能当成主人的敲打,坦然笑了笑:“奴婢每日都在娘子眼皮底下做事,哪还有闲存着什么私念?”
季蘅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轻轻蹙眉:“不对,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每个人都该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这又并非错事。”
“可奴婢的心尖上确实只有娘子一人,不拘您垂问什么,该知无不言的。”
缦双聪慧内敏,平时学什么都一点就透,但不妨她的思想依旧蒙昧,这倒不好怪罪谁,生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屈服于命运。
她母亲当年就是伺候张氏的陪嫁,年纪一到,指给家中小厮随意配了,后来生下她几个姊妹,等长大些,最机敏细致的缦双便被安排进繁柯院,成为季蘅的贴身丫鬟,如此而已。
这些人的一生,多是循规蹈矩、麻木不仁的,从来只当自己是家主的工具和附庸,即便闪过非分之念,也几乎不敢做出实际举动去抗争。
一方面,季蘅很遗憾她们委身深宅后院,不曾见识广阔天地,便虚度了一生;
但另一方面,穿越到甄家这样的朱门绣户,已经失去质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的资格。
大多时候,她嘴上虽谴责,实则庆幸并享受着出身所带来的特权,而自我开解更是有一套:
没办法,东汉的生产力决定了封建社会正处于兴起阶段,难道让我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的穿越者好心在此间宣扬德赛两先生和费小姐穆姑娘么?我确实很爱享受,有一大堆坏毛病,没那么伟大!
所谓应天顺时,保命和独善其身才是最要紧的……
红玛瑙般的山楂泡就石蜜和井水,又酸又甜,季蘅烦恼归烦恼,还是忍不住吃了一颗。
“上次,”
她慢慢说,“上次在旭庄见的那个人,如今正在咱家当差。”
缦双先是一愣,沉了眸子,然后问:“您午后外出是为了此事?”
“那倒不是因为他。
呃,他属于意外之喜,”
季蘅顿了顿,改正道,“也谈不上什么喜。”
她还想数说几句,又瞧见细宝捧着刚薰完香的衣物进来,忽就失了心情,只说,“我饿了,你到厨下要些果品。”
缦双也不多问,领了差事便匆匆退下。
而细宝收拾完后,凑到季蘅跟前捶腿,语气先是试探:“明日就是立冬了,娘子要不去看看百戏解闷?”
往年的四时八节,族中男丁皆往北郊祭祖,女眷们则天不亮就要为一些节俗活动忙碌。
季蘅呢,大家眼里被宠坏了的小娘子,无有仔肩,姑且也只她能乐得自在。
不过现下她完全没心情,只敷衍道:“吵得慌。”
“听说那芦雪街有从西边贵霜来的胡人,生得威武古怪,麦穗似的嫩黄金发,蓝宝石一般眼珠子……”
细宝仍不放弃地补充,“什么跳丸飞剑、叠案旋盘都太寻常了,他们还能吞刀吐火,表演幻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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