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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请吧……”
带头的府兵眼带戏谑,持刀以对。
梅春生紧紧的攥了攥手,今日这王爷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整了整衣裙,忽然莞尔一笑,用他原本的男声说道,“诸位客官来看戏,我本以为是因为喜欢戏,喜欢这戏里的人。
我自三岁入戏班,晨起练功,暮色才歇,从未一日懈怠。
我从籍籍无名的乡下唱到了这天潢贵胄的京城,成了名角名旦,我不想名垂千古,只想赢得看客的欣赏和尊重。
没想到,不论如何,在你们眼里,我还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一个出卖色相低俗轻贱的戏子……这上京城……真是让人寒透了……”
说罢,梅春生失魂落魄的拆掉了头上的珠钗,狠狠的抹掉了脸上的油彩,看上去红红绿绿一片,带着些决绝的凄然。
他冲着台下冲着台上的王爷一笑,“因戏生,因戏死。
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梅春生了……”
胖子王爷明显一愣,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梅春生把手里握着的钗子狠狠的刺进了嘴里。
很快,他嘴角渗出了一片鲜血。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站在他旁边的府兵想过来阻止,梅春生后撤一步,不为所动的继续搅动钗子,最终吐出了一大口浓稠的血和半片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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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人一片惊呼愕然,梅春生张开嘴,天之音籁化作哑罄,含糊不清又字字清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罢,他拂袖而去,转去了后堂。
沈青忍不住站了起来,却被韩子默伸手拦住了。
她此时看过去,才发现韩子默的脸上不知何时流下了一行泪水。
她从来没见过师父如这般,韩子默抬头饮尽杯里的酒,说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许他唱够了唱腻了,也受够了那些人的冷眼。
人生如戏,这世上的人,多是凉薄,又有几个能懂?”
说着他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身形晃了一晃,说道,“我老了,以后不看这些话本戏曲了,我先回去了……”
沈青心里狠狠的颤了一下,忍不住想上去扶师父,程江却阻止了她,“师妹,让师父一个人静一会吧。”
在沈青的心里,师父如同生父,填补了她从小到大缺失的父爱,她不允许,不接受,师父会老去。
师父一次次的伤怀都落在了沈青的眼里,即便年少如她,也开始对情感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不解。
笔墨尽书人间事,一派清流皆傲骨。
几时,师父的身姿也不似从前笔挺,像是被叫“世俗”
的横梁压弯了。
春禧堂里很快闹成了一片,很多人嚷嚷着退票退钱,韩子默寂寥的下了楼,而在离开春禧堂之前,他遥望了那个戏台一眼,竟鬼使神差的走向了台后。
台后亦是一片混乱,梅春生自废舌头,无疑春禧堂的台柱没了,春禧堂的堂主气的哆哆嗦嗦的指着梅春生。
“你还想要身契?你本就是吃这碗饭食,还想让人高看你一眼不成?你知道春禧堂有多少达官显贵的戏迷,今日那个翀王,人家随便一只脚,就能把我们碾在脚底……”
梅春生坐在自己的妆台前,嘴角的血渍还未干,两耳不闻。
他面无表情的抹着脸上的油彩,脸上一半花彩,一半素净,油彩下面的面容竟是那般的温和儒雅。
“这几年……我为春禧堂……赚的也是盆满钵满……”
看着堂主骂累了,梅春生便张了嘴,用含混的声音吃力道,“你放我自由……我分文……不要……净身出园……”
堂主愣了一下,面上忽而缓和,“当真?”
梅春生卸下了头顶上的各式花簪头冠珠钗,像是卸下了多年来的负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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