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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师爷道:“陆姑娘,老朽曾听颜相公讲,姑娘是北侠的师侄。
既是北侠师侄,必然深明事理。
如今是唐氏把我等逼到如此境地,非是我等对不起他娘俩,定要赶尽杀绝。
还望姑娘退让一步,让我等解决了这恩怨。”
易师爷背后的县民擎着火把,火焰映亮风雨夜中的每一双眼睛。
每一双眼睛都炯炯盯着陆采莼。
陆采莼干咽,艰难开口:“无论如何,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伤害他们母子。”
易师爷叹气道:“姑娘竟是不懂么——留他母子二人,我等谁人不是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哪还有安生日子可言?她既敢向庞太师通风报信,怎不敢把状告到圣上那里去?到时候,我等一干人的贱命没了,不算甚么,姑娘可曾想过,颜相公能不受此事牵连?”
陆采莼道:“列位不过是怕唐氏告状——若她向列位许诺,往后不再向任何人提扈泰平一事,列位可满意?可否放她与阿锦一条性命?”
讲完上面那一番话,她心中逐渐镇定,环顾一周,朗声道:“众位请想,只要唐氏闭口不言,大家相安无事,留她一条性命何妨?众位若是真动了唐氏,是暂时安稳了,可这毕竟是害人性命,众位背上的都是血债!
扈泰平只是张卓、方源二人做的案子,但若是杀唐氏与扈锦,那便是你们犯的事,天网恢恢,保不准哪天事情被人揭露。
列位请想,杀他母子二人,值还是不值?”
“你讲出这话——不过是因为你没受过洪水淹罢了!”
她话音刚落,忽旁站出来一人。
那是个黑矮的汉子,面上雨水还未干,他惨笑一声,道:“你这甚么北侠的师侄——你可知道,先前扈泰平那狗官还在的时候,凤台县是怎样的一幅模样?”
旁的人听了黑矮汉子这话,有几个已然抹起了眼泪。
汉子道:“水淹了粮食,逃不出去的人,饿得只剩皮包骨——没有东西吃,树皮草根都啃光了,就把那几岁的孩子——自己舍不得吃的,拿去换别人的孩子吃……还有那些个女人,捆在树旁边,拿柴刀把大腿胳膊剁下来,一群人聚上去吃,血流了满地。”
“你可知,这种时候,那姓扈的狗官在做甚么?”
“他不思救灾,反趁着这个时候,用贱价来买百姓的田地——半斗米一亩地!
上头发下来修堤坝的钱款,他贪墨了一大半,到最后,从各家拉壮丁去修堤坝,无米粮无土木,又饿死累死了多少人。
坝修得不牢固,水一冲,垮了,散到各处的都是人骨头!”
汉子讲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
陆采莼狠咬住牙,泪水滚落,她却毫不知觉,手腕打颤,几乎把不住刀。
缓缓转过头,她望向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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