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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母亲最喜爱的孩子,我……爹爹去得早,我在家也不怎么受重视。
所以,即使我讨厌她、害怕她,也没有能力做什么,只能远远地躲在外头。”
“这些天里,我常常想着她,害怕,也担心,怕她再欺负我——可是,可是,我又不敢做什么,也不敢反抗她。
或许是因为总想着这些,才脱垮了身体吧。”
这种半露半掩的叙述法,柳砚青见得多了。
不过,他本就不指望仅凭几句言辞,就让林湘的心防融冰,对他倾吐心事。
小姑娘能说这么多,已经够了。
她欲遮掩的心事,他会自己去拼凑完整。
——在消解他们因画产生的隔阂以后。
大雨点檐,狂风吹棂,声音如此枯燥,却又让人生出隔绝了整个世界的静谧感。
林湘很喜欢雨天待在室内的感觉,外界的风雨斜不进屋内半点,她手捧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随意做些什么,又或者什么也不做,都会觉得很安心,也很宁静。
但今日,她清楚这静谧是虚假的,这几日的风雨会带走谁的生命,让储君之位空悬,也让帝都从此风云翻覆。
另一把椅子上,柳大夫平和淡然地向她提起画像的事,很奇怪,时间明明才过去一月之短,林湘却觉得她已经渡过了很多很多个日头。
那幅画像柳砚青认真赏过,纸上挥毫既毕的男子抬眸,笑容淡淡,无论是着色、构境、绘神,都不似世面上以端雅贞静为纲的仕子图。
画上人物虽笑着,但一景一物、铺色落笔,都力图构建主人公从容淡薄的性格。
不是痴于画者,不是不同俗者,非能如此敏锐地捕捉他的情绪,非能这般准确地将其绘于纸端。
能得到这样用心的一幅画,是他的幸事。
柳砚青怎能不欢喜?又哪会因此而责怪她?
神态、动作、语气……抛弃了所有交谈的技巧,柳砚青只将自己对画的感受原原本本剖白给她听。
林湘一开始还十分紧张,窘迫得想钻进地缝里去,却在他一句又一句平和如水的剖白里渐渐松开了衣衫。
柳大夫夸她画得用心,说……说他很喜欢那副画像,还……还同她谈绘画的技法和他这些天的感受。
也不忘告诉她日后要注意礼节,小心莫冒犯到哪家的儿郎。
“林老板,你要对自己自信些。”
他说,声音像小溪从石涧的细缝中轻轻流淌,听起来又和缓又轻柔。
林湘应声颔首,继续同他说话,渐渐地,暖意惹得疲倦感上涌,她的头颅往身体的一侧垂,靠在椅子上,无比安心地睡着了。
柳砚青不再言语。
注视着阖目睡过去的少女,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怕惊扰了她的梦眠。
起身小心将炉火拨得更旺些,本该坐回椅子上的他不自觉向前两步,在林湘的椅子边停下。
少女抱着双臂入睡,头颅歪在一边的肩膀上,一头总束不好的长发松散了几缕,乱糟糟贴在脸颊上,嘴唇缺少血色,眼下泛着淡青,长长的睫羽微翘,连梦中也在不安地轻颤着。
这副脆弱的样子,清醒时她从不显露给人看。
她不肯依赖人,也不肯把自己的烦恼说与旁人听。
明明,她身边有那么多人愿意伸出手等她,愿意拉着她往前走。
真是又倔又让人操心。
衣袍下露出的玄色短靴颜色深浅均匀,只留下圈圈形状不规则的深褐色水痕,不错,鞋子应该已经完全干透了。
他离开了柜台。
煎好了药,元宵打着伞,陪寻书姑娘回来,作为撑伞的,收了伞之后,他没和对方一起进去,待在屋檐下等伞面的雨珠先落一落,怕将湿气带进屋里。
落雨交奏声下,寻书姑娘进屋的响动很轻,轻到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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