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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为睁眼的那一刻,当真以为自己是到了阎罗殿,不然,怎么会第一眼就看见了谢席玉。
屋内只燃了一盏窗牖边的灯架,光线并不明亮,但足够让谢不为看清今日打扮有些特殊的谢席玉。
就原主记忆中,谢席玉平日素来喜着淡蓝衣衫,全身也并无什么装饰,但今日却戴了一顶水晶镶金的进贤一梁冠,横插着一支青玉簪,并有两缕长长的朱缨悬在梁冠两侧,昭示其四品文官身份。
而其衣袍虽还是以淡蓝为主,却一眼可见衣料上熠熠着浅淡烛火的金线暗纹,玉带束身,且左右垂锦囊、佩白玉,倒是一幅世家子弟应有的绮绣华贵模样。
如此半公半私的打扮,想来是刚从曲水流觞归来,而他这次也没有昏睡许久,应当还是上巳之日。
不过——
谢不为淡淡蹙眉,南郊虽然不远,但曲水流觞之后通常还有宴席,一般都会第二日才回来,怎么谢席玉晚上就出现在了他房里?
难不成,是谢席玉听到了他出事的消息,就抛下曲水流觞之上的名家士族,提前赶了回来?
可谢席玉回来是干嘛?看他死没死吗?
但不等谢不为细想,原本坐在床沿垂眸静默的谢席玉,像是感觉到了他醒后的气息变化,抬眼看向了他。
灯火在谢席玉身后浅浅摇晃,谢席玉原本一双通透的琉璃目此刻有些深黑无垠。
谢不为耳边突然响起了萧神爱说的谢席玉眼里没有魂魄,心底莫名泛起了有些怪异的感觉,但他不愿表露半分,抢先破了这诡异气氛,“你怎么在这儿,阿北呢?”
谢席玉闻声并不应,但竟挪身,从原本的床尾,坐到了床头,还挽袖从一旁矮案上的铜盆中,拧了一条温热的巾帕,俯身细细地擦着谢不为冰凉的额头,低声问道:“身上还疼吗?”
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淡淡,但在此刻,却让谢不为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但他并没有心思深究这几分不同寻常究竟是什么,因为他正惊奇地发现,自己浑身除了有些无力酸胀之外,当真一点不疼了。
难道这个时代的医术高超到这个地步了?
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原本估计,就算于性命无碍,但起码也该会有多处骨折,至少也得疼先上个几日,再躺上几个月,才能好完全,怎么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已彻底好了呢?
谢席玉像是知道谢不为心中疑惑,将巾帕放回案上,“是东宫送来了国师的丹药。”
国师的丹药?那就不奇怪了,他是见过国师的,也相信国师确实是这个世界里的仙人。
虽然这与他在现代接受的教育不符,但既然穿书这种事都切实发生在他身上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谢席玉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但却主动扶着谢不为半坐了起来,这样确实会让谢不为的身体好受很多。
谢不为并不会委屈自己,所以也就没有排斥谢席玉的触碰,但还是刻意避开了谢席玉的视线,看向了一边矮案上的铜盆。
铜盆里盛了一半清水,映着谢席玉的身影,由于他们两人的动作,床榻不免有些轻移,连带着矮案也有些微颤,铜盆里谢席玉的倒影亦随之轻微地晃动。
不知为何,他的心蓦地猛烈地躁动起来。
他一把拂开了谢席玉扶着他腰身的手,在感觉到腰上那一点属于谢席玉的温度散去后,他才能按下这躁动的心跳。
外头忽的闷雷阵阵,错落的电光霎时照亮了整个房间,谢不为再一次看清了谢席玉的眼,深黑之下,又是如初见一眼的浓墨般的情绪。
他却匆匆避开,“永嘉公主怎么样了?”
谢席玉沉默片刻,在室内气氛陷入凝滞之前,淡淡开口,“我不知。”
谢不为料想萧神爱本应无大碍,再说萧照临既拿的出国师的丹药,那萧神爱就更不会有问题了。
窗外闷雷的余声隆隆,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那殷梁该如何?”
他想谢席玉既然能知道他受伤的消息,也一定会知道覆舟山上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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