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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含元便如此,被身畔的男子带回到了寝阁。
他命庭中的值夜宫人全部散去,闭了门,走到她的面前,抬手,为她解起他方才为她披的氅。
他微笑着,用几分带着责备似的宠爱口吻,低声抱怨:“不小的人了,怎像个小娃娃似的,半夜不睡觉,出去乱跑。
外头风大雨急,你没瞧见?”
他解了氅,又取来帕巾,为她细心地擦拭着飘沾在面庞和脖颈的雨水。
姜含元定立不动。
“为何如此行事?”
她盯着面前这张若无其事带着笑意的脸,问道。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没回答,那手仍继续替她擦脸,她扬手,一把推开。
“我听到了你和刘向说的话!
为什么这么对待无生?”
“一个僧人而已,他何罪之有?”
他和她那一双隐隐闪烁着怒气的眼眸对视片刻,脸上笑容慢慢地消失。
“他不是沙门比丘吗?”
他淡淡地哼了一声,也掷了手中巾帕。
“据说年纪轻轻,便悟大道,是位得道高僧?待在石头洞里做什么?遣他去个该去之地,做和尚该做的事,岂不更好?”
姜含元怒极:“说得好听!
随后监视,看管起来,夺他自由,叫他生不如死,是不是?你的这一套,你当我不知?这就是你所谓的他该去的地方?何况,他已经快要死在你送他的这条路上了!”
他也未否认。
他双唇紧闭,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在端详审阅着她。
片刻后,他漠然地道:“他既是出家之人,当知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若真死了,也是他命。”
姜含元的双手已是控制不住,在微微发抖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冷酷得如同陌生人的男子,几乎无法相信,就在片刻之前的今夜,她还曾和他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她为他所惑,为了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暗自纠结,无比惆怅,甚至,她竟生平第一次对她的将来景愿生出了动摇。
她开始考虑,是否可以真的将她的余生和这个男子系在一起。
此刻她再看他,看面前这张熟悉又突然陌生无比的脸,忽然想起母亲,想起皇城里的那个至今仍然高高在上或许永远都将如此的大长公主,想起他也并不只是束慎徽。
她被他对她展露出来的柔情迷惑,忘记了,他也是一个天家之人。
视人命为草芥的那种残忍,本就是流淌在他们那所谓高贵的血脉里的与生俱来的共性。
而他,只会比别人更加残忍。
这一点,在她当初独自来到京城探他之时,她便已亲眼见到。
只是她昏了头脑,忘记了而已。
她本已双手握紧,紧得成拳,最后,又慢慢地松了下来。
“那么,他到底犯了何罪,哪里冒犯到你,你要对他施加如此的惩罚?”
她极力地控制着情绪,再次发问。
她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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