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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梁一怔,不明觉厉道:“此为《天论·上篇》之语,意指法为天下准绳。”
“我也是天下人。”
沈明烛温声:“若我有伤及百姓之举,知府一样可以齐律罚我。”
余梁为今天的见面预设了千百种考量,唯独没想到沈明烛会说这种话。
“下官……”
余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清楚地意识到,见面以来他的每一句话,沈明烛都明白背后的目的。
这人知晓他的顾虑,看穿他的打算,却好似能感同身受他的私心,故而不曾怪他悖逆。
余梁此生受过挫,被打压过,也见过几个他难以与之相争的天才,可这些都只能激起他的斗志,从未将他压倒。
唯有这次,面对沈明烛,他忽而明白了何为“自惭形秽”
。
余梁有些羞愧,为他妄图以小人行径收买沈明烛,这不仅对不起他自己多年来的持身以正,更是看低了沈明烛。
余梁拱了拱手,弯腰致歉:“下官冒犯……”
“啊,到了。”
沈明烛带着笑,像是无意中打断了他的话,“知府,这就是你家吗?”
余梁顿了顿,改致歉为引路:“公子请。”
沈明烛欣然入内。
虽然打着讨好沈明烛的念头,但这桌接风宴安排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近些年普遍收成不好,余梁俭朴惯了,这样的吃食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丰盛。
余梁想得很清楚,沈明烛毕竟曾是太子,什么富贵没见过?就算他倾家荡产筹备一桌珍馐佳肴,大抵在这人看来也不过寻常。
贺时序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挨个检查了,又低声道了一句“失礼”
,先行动筷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小口,才为沈明烛布菜。
将贺时序一切异常举止归因为崇拜的沈明烛接受良好,余梁却觉得有些怪异。
总觉得这位贺太医在沈公子面前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奇怪,这人也做错事了吗?怎么比他还心虚。
“余知府,钦天监预测今年怕是会有旱灾,你放心,我来是希望百姓一年的劳作能有一个好收成,总不会让他们过得比现在更糟。”
沈明烛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分明不算正式的场合,他手上还拿着筷子,但或许是他语气太过认真,无端就显出几分郑重来。
余梁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极少见到这种每一句话都透着真诚的人,他想,沈明烛要是想得到某人的信任,一定轻而易举。
比如现在,他就毫不怀疑此话真假,余梁起身致礼,正色道:“下官谢过公子。”
让百姓服徭役但过得好也很简单,百姓不怕吃苦,只需要给足工钱,便足够让他们感恩戴德。
而假如主事人多些爱民之心,不安排凶恶的监工,允许他们累的时候能休息半个时辰,三餐能够多吃两个馒头。
那无需强行征召,百姓自会自愿报名,乃至于迫不及待……
沈明烛道:“我没钱,我这次来,一共只带了五万两白银。”
余梁刚扬起的嘴角僵在脸上。
五万两?还是白银?
这点钱你怎么保证让我的百姓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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