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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为我顾念亲情,不敢动作,会束手作缚,却不知我这人心性凉薄。
我不能留他,亦不想打草惊蛇。
这世间确实无人敢杀我儿,思来想去只有你陈冀。
所以我将他送去界南,没料到,最后是你徒弟杀了他。
哈。”
他说到后面,尾音里又出现了最初那种诡异的笑声。
这回笑着笑着憋出泪来,与额头流下的冷汗混在一起,将血渍打湿,糊了满脸。
纪怀故虽有千般不是,可对他最是憧憬。
在他面前乖巧懂事,满怀孩童对父亲最纯真的孺慕之情。
所以听他指使,轻易叫自己送了性命。
说是倾风杀的人,实则是他递的刀。
尸体运回上京后,纪钦明亲手将他下葬,一抔土一抔土地往上埋,直到见不着那张痛苦扭曲的面庞。
立起石碑时,他站在坟前,恍惚以为自己也不过是块高垒起的沙堆,忽而来了一阵飓风,于是什么都不剩。
他也不过是一堆人形的骨灰。
够了。
总算要结束了。
“怀故死了,他们不想前功尽弃,又来转投于我,花言巧语百般蛊惑。
嗬,倒也算是殊途同归。”
他深吸一口气,将浮现出的情绪再次压沉下去。
说得平静,将后事都安排好,犹如死过几回,没有半分留恋。
“你什么都不必做,将我扔回王府。
当是我自断一臂逼你就擒,顺势送倾风离开上京,让他们引她去妖境。
趁机找到两境通道,能毁则毁。
等倾风回到人境,妖王要借我躯壳临世,再让她杀我证道,奠她人境声名,亦能折损妖王半生修为。”
陈冀听得心痛如绞,手中长剑轻颤,嘴巴几次张合,欲言又止,只抗拒地吐出一句没用的话来:“何至于此?”
纪钦明看着他,声音渐轻,摇头道:“陈冀,你总是太心软了。
你徒弟比你要好,懂得决断。
可她还是差一点,天真成不了事,你该放她去见识这人世的险恶。”
她背后注定要有跗骨的阴暗,脚下注定要踩肮脏的污泥,剑上注定要流淋漓的血。
然后才能趟过千山、越过万阻。
这是无法的事。
光凭仁慈,护不了她左右。
今朝的荆棘,他替她平了。
纪钦明耳边是幻听,一如陈冀当年对他说的那句——“这是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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