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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开始他决定帮杨氏,也是心中有怨的,他到底不是个神人,做不到什么都不恨,也做不到将所有想要的东西全都挡在心门外。
郁闷之气塞地胸口累赘,他下意识地想去斋房翻来《蔺西策》打发,可等到捧上熟悉的触感,手指摸着已经被翻烂的页脚,郁闷转化成了一股厌弃。
只是看一眼,摸一下,都是让他难以忍受的反感,仿佛有虫子在骨子里不停地蠕动,他努力地想去克服,可视线和下意识的抗拒根本无法抵御。
“哗啦——”
手一松,书卷掉在地上,随着惯性一页一页翻过。
他站在那,只是毫无所动地看着,这里只有一个人,而就是站在这的一个人,他记得这里面所有的东西,每一列,每一行,哪一字,哪一句。
他拿着这本书册去过前院书斋,去过父亲书房,去过山中隐士的书屋,去过学堂,这屋中的每一处亦皆有他握卷读书的影子。
可是好像、大概他不知多久前生出了一种贪欲,能不能往后余生再不用读书,再不用学理,再不用问师。
这个想法一开始是痴心妄想,后来是万般苦楚下的自我慰藉,再后来是微渺的一丝试探,如今是如影随形的魔咒。
他站在书斋正中,望着长案后的《学士宴席图》,扫过病前那日晚间练过的几张大字,从前的影子无一例外都还在,淡漠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
于是他落荒而逃,几乎颤着身形离开了这间让他喘息不得、站立不得,且无法自处的书斋。
*
荣褐堂院门前
盈月正与守门的女婢争辩,“我家娘子是要进去请安,你为何便不能进去通报一声。”
可惜丫鬟是个面生的,也是个不知变通的,一点能放的口风都没有。
“老太太正忙,概不见人,奴婢不敢违逆,娘子也不需在这浪费口舌,快些离去的好。”
轻描淡写几句就叫盈月气地直跺脚,回头朝杨灵籁诉苦,“娘子。”
“好了,祖母既是还忙着,我们便在这等一等,急什么,惹了老太太不快,可就是你这丫头的罪过。”
“是,奴婢不敢。”
盈月虽站了回去,可却是朝那婢女斜了一眼,愤愤不平。
院外的人不让进,可院里的人不是瞎子,更何况老国公也在,自然听见了动静,不顾冯氏面色极差,朝外问了一句,“外间是何人?”
跟随他一同来的侍卫强先院里的婢子嬷嬷回了话,“国公爷,是九娘子。”
老国公拧眉,不知他这会算计的孙媳又来做什么,今日他亲自走一趟免了人的禁足,便就这般忍耐不得,上赶着掺和。
坐在一边,气本来就不顺的冯氏面色恼怒,“她来做什么,既是开恩免了她受罚,如今又来生什么事,破落户里出来的女子算计地好抬进了府里,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李嬷嬷,你将人带回去好好教一教,我吕氏未曾会有这般不知礼数的新妇。”
此话一出,整个堂内都静了,奴婢丫鬟们各个垂头不敢多看,老夫人这话可是当众打国公爷的脸。
“李嬷嬷,你去将杨氏唤进来。”
老国公话里已然是怒火中烧,他方才还说过这新妇配与献之乃是良缘,茶盏一事本就属误触,罚了儿媳妇已然是杀鸡儆猴,再添一个新妇,是要将整个二房的面子都踩在脚底。
谁知后脚这人就当众给杨氏脸上难堪,亦是踩在他的脸上过河拆桥。
华氏说的果真不错,这冯氏偏待之心,昭然若揭,是一点都不顾忌了。
夹在其中的李嬷嬷成了受罪人,左右不敢违抗,结实地跪在了地上请罪,“国…国公爷,老夫人息怒。”
“吕雄关,你什么意思,这里是东院,是荣褐堂,我不是华弄清,你朝我的人耍什么威风!”
冯氏气的眼都红了,这么些年,她已不知有多少孙儿,可是在他面前,总是要吃苦头,凭的什么,她冯氏一族荣耀加身,家运繁昌,一介武夫尔敢嫌恶。
吕雄关铁青着脸,不愿看她撒泼,吩咐身后侍卫,“叫杨氏进来。”
“站住!”
冯氏怒得直发颤,指着已然跑出去的人,咬紧了牙,“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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