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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座下内监转身前去宣旨,这才转脸对着天纵、低声将旨意说完:“……此生不得再踏进庆都一步。”
大婚自昨天傍晚,天纵自回到殿中,便坐在琴案之后,低着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直到宁星野来到殿中,他方才抬起头来,问道:“他明日便要启程?可留了什么话?”
宁星野拱手行礼:“大哥只说,此生得遇殿下、幸甚至哉,惟愿殿下千万保重自身。”
天纵闻言,面上表情无甚变化,命立秋取来一件外袍,递与宁星野:“南境多雨,军务辛苦;这件旧衣遇水不沾,聊可遮风挡雨,本宫素来穿得熨帖,你替本宫交给他。”
淡青色衣袍触手光滑温润,丝线织得紧密却轻若鸿毛;衣料上暗纹葳蕤丛生,似是那些言说不得的心思,错综复杂地伸展。
见宁星野接了衣袍在手,却仍候在面前未退、似是在等其他的话,天纵叹道:“除此之外,别无他话,终是……本宫负了他。”
宁星野摇头,郑重道:“不,殿下已经拼尽全力,臣看得清楚,大哥心中亦是明白。”
说罢收了那件旧袍,退出殿去。
守夜的立秋听得太子殿下一夜辗转未眠。
早晨他却仍是按平日的时辰起身,只仰头眯着眼睛怔怔瞧了一会初升的朝阳,倒也未见别的异常。
立秋捏了一把汗,小心地伺候,但一连几日下来,天纵如平日一般参加朝会、书房议事、捡阅奏折,再无一丝昨日在宫内歇斯底里狂奔的模样。
甚至,经过九曲桥端,仍会习惯性地向另一头瞟去一眼,却似梦境被猛然戳醒一般,眼底浮过微不可查的黯然,转瞬即逝。
立秋瞧着,心中发疼,担心长此以往自家殿下又要闷得生病,却不知能如何宽解一二;想指望平日最能逗殿下开怀的宁星野能相处点办法,可那小子却对此事再也只字不提,仿佛他连宁星河这个大哥也不曾有过一般。
时光流逝,天纵越发言行无缺,研习政事、会见朝臣、且从不忘向病中的皇后问候请安,一样不落,时常每日忙到夜深方歇。
很快到了太子大婚之日,整座皇宫久违地张灯结彩,重新变得喜气洋洋。
大婚典礼严格按照祖例,隆重盛大。
天纵身着皇室成婚的传统华服,面如朗玉、身姿如松,脸带庄重而又亲切的笑容;煌煌风采,恰如神仙下凡,令观礼的众人虔诚赞叹。
他手牵红绸——红绸另一端由跟在半步之后的羞怯新妇攥在纤纤玉指之中,缓缓行在铺设着长长红毯的宫道上。
他时不时放慢脚步,等着蒙着盖头的新妇跟上自己步伐,体贴又温存,引得宫道两旁观礼的命妇们暗里啧啧称羡,感叹窦氏女儿前世不知修了多少功德,才得今世不但能成为太子正妃、更令人艳羡的是能嫁与这天下第一的好男儿。
——精致的礼器、盛大的排场、祝福的人群……星河,这些我都给不了你;更有甚者,明明已与你交拜结发,如今却又堂而皇之地一身喜服、牵了别人走在红毯之上……神明有知,只怕亦会降罪于我吧。
天纵时刻掐着手心,提醒自己不可分神,唯恐在仪式上出现差错。
熬过繁冗的典礼,便在婚宴上尽情欢饮,最终由立秋搀扶着,走进布置一新的寝殿。
静夜人悄悄,当空月胧明。
御花园深处,天纵坐在桃花树影中。
就在方才,他用尽全力强迫自己,却仍是不能伸出手去揭开对面而坐的新妇那花样繁复的红盖头,只好悄然退出寝殿,落荒而逃。
正在发怔,听得身后地面枝叶踩踏之声,心脏狂跳,乍然回头一看来人,脱口唤道:“——星河!”
话一出口才觉荒唐,宁星河此时应是远在南境军中夜巡,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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