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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四十,外面模糊有了亮光,江漫一夜没睡,浑身疲惫地走近卧室,在门口停下,医生们开了门,江漫用日文问,“我可以进去吗?”
浦岛一郎朝她点了点头,和同事们一起走出来,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手术服都被大团大团的血渍所污,闻上去很不舒服,江漫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点了点头说,“可以用的。”
已经熬红了眼睛的浦岛一郎神色疲惫地朝她表示感谢。
江漫走进去,换了病服的伊以在床上睡着,床单和被子都是做完手术后新换的,原来的蜷成一团已经干涸的鲜红缩在屋子的墙角,她的脸像一张白纸,一丝血色也无,手背上扎着针头,还在输液。
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没看路,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江漫低头,看清垃圾桶里的东西后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是取出的弹头,带着黑红色的血污,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一枚,两枚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哆嗦,已经没有勇气数下去。
她走到床边,在地上坐下,抱着膝盖看床上的伊以,伊以正好醒过来。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没问询没喊疼,带着这不过家常便饭的,某种令人惊骇的熟稔。
“都这样了,”
江漫眼里水汽氤氲地笑着,“居然还没死。”
“谢谢。”
伊以的气息并不连贯。
江漫咬着嘴唇,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啊?!”
伊以笑,一笑就觉得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在疼。
我也是会疼的呀,我也是会怕死贪活的呀,可是一想到这些子弹如果打在他身上,我就觉得,我就决定,宁愿是自己。
“江漫,我们和好,好不好?”
伊以在枕头上偏了偏头,看着她。
江漫觉得心里紧得难受,肺里像是被抽走了空气,两只眼睛发胀,很狼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不要怪宁来阿姨,当初离开你是因为你生下来就得了重病,医院没办法,而朝歌先生可以找人治好你,她才答应来照顾我的。
阿姨她很爱你的,那些年里,我感觉得到。
还有,那一年的见面,我有去的,但是路上发生了一点意外,被吓到了就回去了,对不起,你原谅我。”
江漫捂着嘴哭,声音很憋屈,她放开手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努力平复自己,她伸手替伊以擦了擦眼角的那一点亮晶晶,明明自己才是哭得狼狈又凶狠的那个却对伊以说,“别哭了,我知道你很疼。”
六点钟郊外的天已经亮起来,很空旷,寒意仍然猖獗,铺天盖地地汹涌着。
医疗组把器材药物收拾完毕,搬上路虎后备箱,一个年轻的组员把伊以抱上副驾驶。
“一定要走这么急吗?”
江漫在车外问。
“嗯,”
伊以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傻笑,“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去处理。
晚一点再叫醒阿姨。”
路虎引擎发动,江漫站在路边,看着那张映在车窗上的人脸渐渐远去,伊以好像一直浅浅笑着,想说再见的样子。
江漫想起很多年前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是初一时候新班级第一次编座位,她正在座位上看某一本中学生必读,忽然有人在她身边坐下,一件一件地把小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粉色的小水杯,拖着两只长耳朵的兔子笔袋,绘着花朵的布面笔记本,一罐五颜六色的糖果各种玩意满满当当地堆了一桌子,江漫转头,那个还在不停往外拿东西的女孩也转过头,很开心地冲她笑笑,“你好,我叫伊以。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林瑾晨关了闹钟,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去完洗手间发现客厅玄关处留着伊以的拖鞋,他走到伊以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推开,果然没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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