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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愔低头时,幕离的纱缦荡出阙口,眼前的迷梦如大雾散去,所见之景褪去朦胧乳白,换成世间景物本来的颜色。
只有那一线,让她看见如玉的下颌,秘色挑缃的服褶、腰间的蟠龙玉佩、玉佩下工丽的流苏。
如同天赏,纱缦落下,眼前所见又如雾里看花。
那公子已收回手臂,从她身侧行过。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他的厮役抱着成捆的绫罗亦步亦趋,几步便去得远了。
虞愔扶着门槛,回眸追望,只看到如烟人潮。
陈至走过来扶住她,说了句什么,人群嘈闹,她并未听清,紧接着掌柜的亦前来询问。
她没有哪怕一刻,比此时更恼恨自己体弱。
不止在勋贵面前折腰、不止无力站稳、甚至不止——
没能印证擦肩而过之人是否与记忆中的影子重合。
她有心,却无力。
*
除夕转瞬即至,虞忌受邀携家眷参加宫宴,此不失为天家安抚他这个失势的护国大将军采取的怀柔手段。
又或者,刀前赏糖,暗示他宫宴过后,新年伊始,国家予君荣乐,君自当沙场赴死以效之。
精明如虞忌,当然早看穿了此等计俩,但天家赐下的体面,哪怕是鸿门宴,明面上,总不能拂逆君意。
非但如此,还要毕诚毕恭,使礼乐大兴,宾主尽欢。
自打上次朝堂之上谬论功勋,虞大将军便心生嫌隙,此后一直心中有气,眼下却仍换上簇新袍服,诚可谓表里不一。
虞愔亦换上色泽殊丽的缥蓝裙裾,内衬月白褶摆,和通身棠紫的虞瑾并站在一起,身姿更为弱质纤薄。
虞臻穿上云纹袍服,簪冠皂靴。
武将挺拔的身板衬在轻逸袍服间,愈发如玉楼飞霜,俊朗醒目。
虞忌看到长子琅玕有成,阴霾的苍脸上才绽出一丝由衷的欣喜。
申时,虞氏一家人便乘坐宫中派来的车舆,入宫候宴。
宫宴设在凌波湖畔的水榭,桌席已毕,茶果食馔,具呈其上。
这是虞愔第二次进宫,御赐的茶点、御用的杯盘比之幼时所见更为增色。
缦回的廊亭涂饰红漆,张贴彩纸,桌椅通用红枫木,一派喜庆。
曾记惊鸿(四)
回廊外,御湖泛波,湖心筑一高台,早架起鼓瑟笙箫,供开宴后乐伶起歌舞助兴。
虞愔曼看着,天光尚早,坐席间多见虚席,目光远至廊亭尽头,见南氏坐席间只凭立一人。
因隔得远,看不清容貌,唯见身姿俊逸,隆冠广袖,看年纪,当为南氏南衡。
虞愔不由怔忡。
他独立席间,虚位环伺,宛如身处之朝局。
然南氏公子远眺湖心之高台,翩然容与,有王谢遗风。
处境虽偏,声色虽寂,见其之人,又无一能将之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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