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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些日子各府送来的春宴帖子,姑娘没有应承的,老爷发了话,姑娘既不愿意出门,不如就在家里摆宴,叫我问一问姑娘的意思。”
容朝华十六岁,庶妹永秀眼看就要及笄。
大业自开国以来,女儿家定亲就不似前朝那样早,但略讲究的也是早早相看起来,更别说容家这样的大族。
容朝华了然,父亲果然在替她相看亲事。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婚姻艰难,四岁那年大伯母更是想将她记到大房名下。
大伯母摸着她的脸问:“朝朝跟大伯娘回去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大姐姐么?跟我回去叫大姐姐陪你玩。”
还对父亲说:“朝华记在我名下就是我的亲生女,令姜有的,朝华只会多不会少。”
容令姜是大房嫡女,比朝华大七岁,早就定下亲事,此时已经在家待嫁,朝华去了大房也是独生女的待遇。
父亲连站都站不直,脸涨得通红:“大嫂,真娘就只有朝朝一个女儿。”
“正因她只有朝朝一个女儿,她若有半分清醒,就该知道这是为了朝朝好。”
“不……不能。”
父亲咬牙不肯应承。
朝华早惠,她明白亲戚们的意思。
此时母亲的癔症已经有了些端倪,要是母亲死了,丧母长女不好说亲。
要是母亲没死但癔症不好,她就更不好说亲了。
世家大族,一个疯了的儿媳妇,不如一个死了的儿媳妇。
她听见父亲几乎是哽咽着说:“我……我不能把我跟真娘的孩子记在别人名下。”
“大伯娘,”
朝华望着大伯母慈爱的脸,年纪虽幼也对拒绝大伯母的一片好意有些愧疚,但她还是说,“我只想当娘的女儿。”
父亲飞快背过身去,本就弯的背脊更低了。
大伯母长叹一声,她又摸了摸朝华的脸:“好孩子。”
说完这三个字,她离开别苑,只是定下规矩,朝华必须每日到容府老宅去。
别苑到老宅,坐马车来回要小半个时辰。
容寅迟疑:“要不等朝朝再大些。”
眼看小叔子舍不得女儿辛苦,大伯母正色道:“三弟,你确是能教她琴棋书画,论这个余杭城中也少有人胜得过你,可女子立世与男子不同。”
“女工厨事这些,家中别的女孩通不通的也还罢了,朝朝必要会!
还要精!”
这一句,大伯母说得坚决,而后又是一叹,“这些还是小道罢了,看账管家理事识人……她要学的多得很。”
自她十四岁起,大伯母便时不时的在老宅请宴。
那时大伯母还说,她教导朝华就像教导亲生女儿那样用心,余杭这些夫人太太们只要见过就知朝华有多么出色。
可一回两回三回四回,姻缘一事就是乏人问津。
容家这些年求医问药就没断过,净尘师太年年都来容家看诊施针。
余杭门第高的人家多少都能听到些风声,家世相等的哪肯聘疯子的女儿回去当主母呢?
眼看容朝华十六了,大伯母为了她的事急的病了一场。
容朝华的目光扫过罗姨娘。
罗姨娘眉梢眼角处处都弯的恰到好处,她见容朝华的目光在她衣领上蜻蜓点水般一瞬,又转过去。
顿时忍不住想,她衣领上有什么?
口中话还不敢停,絮絮说着:“宅后水道连着西子湖,春光正好,夫人姑娘们宅中赏花,宅后游湖都便宜得很……”
甘棠自洋漆海棠攒心盒中挟了个滴酥鲍螺,搁在小碟上奉给容朝华。
容朝华搁下茶盏,接过来细细吃了一口,又啜了口茶,方才道:“那就依父亲的意思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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