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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道:“南卿,孤许你的,不日都将兑现。
你许孤的,望你日后行走朝堂,也要时刻记在心上。”
“臣记下来。”
南衡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波澜,他复倾身薄施一礼,如玉的身影便走出紫极殿。
黄昏天欲雪,家还是家,但家中已无新醅绿酒、红泥小炉。
霜寒砭骨,他呼吸着天地间清冷的空气,肺腑里竟有血一样腥热的味道。
一个时辰前,他尚在鹤云轩为华益整理书稿,轩外落雪他竟不察,室内融融暖意将他包裹。
他适才想的是,父亲在紫极殿被拘了三天两夜,定然舌干口渴,还家时他要躬身奉上父亲最爱的雀舌水芽。
手间却冷不丁碰到玉盏,泠泠玉击之声撞散他的思绪,他的眼皮跳了一下,看见窗棂前浮起白雾,华冷正急急敲窗。
冻雪烟花一样松垮垮塌陷下去,露出少女娇俏的凤目。
“南音,出大事了!
司空大人……下狱了!”
南衡手中的盏险些坠地,他用手护住了,滚烫的水溅在指节上,逼得他弯曲了指骨。
他想过,父亲的事,君王不会善了。
但不料,钧意如此来势汹汹,翻脸无情。
华益不在,华冷说皇兄一早听闻诏令,便先行去明宣门行封驳事,请陛下三思,结果却被罚于殿前思过,并撤去监国太子一职。
她和皇兄,是亲眼看着南司空由狱卫押送,往尚方狱去了。
朝野震动,群臣哗然,然舆情不过柱香辄止,大齐皇宫又恢复往日森严。
南衡静默了片刻,推门而出,雪一下子兜头罩脸,颊畔数点冰激。
“南音,你的氅衣呢!”
华冷在他身后急喊,顾不上风雪沾湿发鬓。
“来不及了。”
南衡声音平淡,玉袍鼓风,他的背影傲然在她面前,那么淡漠,那么遥远。
天地之间,她眼里,却宛如就只剩下这一个人。
南衡独自进宫面圣,风雪将他与华冷相隔,直到她竭力也不能跟上他的步伐,雪雾消融尽他的身影。
南衡步履惶急,靴头满是积雪,迎面却撞上沈贵妃的肩舆。
沈贵妃坐在华胜之上,戴七宝头面,拥千金锦裘,翦水妙目直直望穿急雪,与南衡相撞。
南衡一人行于积雪尺厚的宫道上,只略施一礼,他没有回避,而是继续前行。
襃衣广袖收风纳雪,与抬肩舆的六个厮役擦肩而过。
沈贵妃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末了轻抬护甲,若有所思地问上一句:“这就是南氏公子?”
*
“臣南衡,求见陛下!”
南衡撩袍跪于丹墀之上,面前数名金鳞卫横刀阻拦,他亦朗声道:“臣南衡,求见陛下!”
凛风携着他的声音穿透重重宫门,南衡几近嘶吼:“臣南衡,已故静辰皇后之……”
话未说完,薛猗腆着肚子徐行而出,一挥麈尾,“进去吧,陛下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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