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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于归站在花前看着那个年纪尚小的沙弥,寒风瑟瑟顶着光秃秃的脑袋,站在屋檐下烧水,他两颊通红,鼻尖更是红得像是涂了胭脂,手里挥着蒲扇,眼睛却是时不时地看着屋内的方向。
山上寒冷,今日风又大,烧水茶炉下的火苗摇摇欲坠,微弱却又顽强,小沙弥边跺脚边摇扇子,又抓耳挠腮,又四处张望,一个人像是演了一出戏一样忙碌,好不容易等水烧开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来,手忙脚乱地倒点水到碗里,从一个破袋子里摸出一个鹿皮壶子,扣扣搜搜好一会这才端进屋内。
时于归知道一鸣方丈不会好端端让自己看沙弥烧水,见他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便顺着他的想法,抬脚走了进去。
“公主。”
侍卫长长丰站在后面犹豫地喊了一声,虽然径山寺是皇家寺庙,之前禁卫军早已排查一遍,但毕竟不在宫内若是公主被冲撞,今日拱卫公主的禁卫军回宫后都落不到好。
时于归斜眼看了眼方丈,见他依旧稳如泰山,神情祥和,对着长丰笑了笑:“无妨,路都递到我脚下了,这戏还是得看的。”
长丰欲言又止,神情凌冽的盯着方丈,方丈心平气和不为所动,只是向前伸出手来,恭敬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主请。”
时于归随意地笑了笑,甩了甩袖子,果断地向着小路走去,小路狭小崎岖,她如漫步锦绣花园,神情自若,任由花枝藤蔓轻轻擦过衣袖,留下淡淡清香。
院子还停留着柴火烧焦的味道,院外来了人自然惊动了屋内的人,小沙弥慌慌张张地探出脑袋,先是看到铠甲魁梧的长丰,神情骤变,复又看到前面身着华服的时于归,这般姿态富贵,鲜眉亮目,随意的站着,把脚下的泥土都变得富丽堂皇起来,沙弥不由又有些局促。
“师……师傅。”
小沙弥最后看到身着袈裟的方丈,手指扣着门框,脚尖无意识地动着,诺诺不安地喊了一声。
院中四人都在沉默的时候,突然冒出一身尖锐的孩提哭喊声,那声音像是在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叫着,小沙弥脸色一变,缩回脑袋,急匆匆地跑进屋内。
时于归挑了挑眉,长丰上前一步,推开房门,屋子呈长条形,大通铺一溜地排到最后,屋内场景尽收眼底。
小沙弥抱着一个娃娃,姿态笨拙地哄着,看到进来的三人,脸色涨红,双臂倏地一下抱紧了手中的娃娃,神情警惕。
“了缘,还不见过公主殿下。”
一鸣方丈轻声呵斥道。
那个小沙弥愣愣地看着时于归,他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级,身材瘦小,脸上带着少年的圆润,大眼睛乌黑润亮,透出不谙世事地模样。
“公主。”
了缘抱着小娃娃后退一步,脚后跟顶着床榻才停了下来,局促不安地叫了一声,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
屋内只剩下那个不知名小娃娃的哭声,哭声震天响地,深怕别人不知道清冷森严的寺庙中有一个娃娃一般。
时于归注意到矮桌上有一碗奶,散发着微微热气,那碗边缘破旧,花色和刚才在屋外的一个颜色。
屋内无人说话,了缘见小娃娃一直哭,便惊了起来,伸手要捂住他的嘴,圆滚漆黑的眼珠像受惊的小小鹿一般围着时于归三人打转。
时于归见一鸣方丈没有出面解围的打算,小孩子被捂住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比宫内的幼犬还要小声嘶哑,可怜弱小。
“长丰,叫个奶嬷嬷来。”
时于归说着,“了缘小师傅,你是打算把他闷死吗?”
了缘瞪大眼睛,一时间也不知要不要放下手,抱着小孩,小小一只,孤零零地站在床尾,犹豫惶恐地看着时于归。
“一鸣方丈请我来也不开口,这让本宫如何知晓前因后果。”
时于归漫步走到桌前,施施然坐下,态度自然矜贵,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般随意态度,举手投足间像是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上,衣摆上的金丝流云纹似层层云彩照亮了整个屋子。
“阿弥陀佛,公主福泽深厚,佛光感召,结下善缘因果,也算稚儿之福。”
一鸣方丈悲天悯人,双手合十。
时于归垂下眼不搭话,这些佛法之人惯会给人戴高帽子,抬得人不得不往那条路走,不过她可不吃这套。
一鸣方丈见千秋公主并不说话,只是笑了笑,转头对了缘说道:“痴儿,你说吧。”
了缘木讷地站在那里,张了几次口,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抱着哭累了小娃娃,眼睛都不知道放哪里去,他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而面前坐着的女子比壁画中的仙女还要好看,多看一眼都会生出亵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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