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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摹的你嫌没难度,现在画了不同的人,你又嫌不同——你们游家找事也不要太过分吧?”
于曼颐全神贯注画了半个上午,又是头一次这样正经画人像,撂下笔的时候手都有些颤。
她喝了几口水,也走了过来,神色很镇定。
“曹管家,这画是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懂画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说,“冒昧问一句,你懂画吗?”
曹管家将举着画的手垂落,嘴硬道:“我——我……”
他是来叫学堂里这些外来的学生难堪的,眼下自己倒有些难堪了。
他不懂画,而这两张人像虽然一男一女,但的确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尴尬了好一会儿,他只能改口道:“我不懂画,但我们游老爷是懂画的。
等我拿回去给老爷一看,我们游家自有评判。”
“光评判就够了吗?再说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还用得着评判。”
方千抬高声音,“游小姐是我们扫盲班的学生,这几日课程繁重,一节都缺不得——叫你们家的人,尽早把游小姐送回来上课才是正事。”
方千这么一说,围观的学生们言语也松动起来。
于曼颐的神经也终于从方才的紧绷中缓过来,听到有人声音不高不低地说:“这游家真有意思。
明明就是人家于小姐画了张画,算不得什么大事,硬是要给自家女儿扣一个私定终身的帽子,闹得人尽皆知……”
“游家人做派一贯如此,”
又有人说,“先前把姨太太关在阁楼里,消息都闹到了绍兴县城。
又因为抓了宋老师上了上海的报纸,可真给我们乡里丢人……”
“想想他家竟是我们这儿叫得上名字的乡绅地主,我实在不齿与之为伍啊……”
人太多,也分不清这些话都出自谁口,人人都说,就变得人人都敢说。
曹管家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将两幅画先后卷起,急忙带着游家人离开了学堂。
方千站了站,又等学生们的议论发酵了一会儿,而后便拍拍手招呼道:“行了,该上英文课了,都回座位吧。”
于曼颐仍没什么力气管画架和颜料,回过头时,发现小邮差竟很积极地帮她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游小姐今日没来,小邮差收拾好于曼颐的东西便坐到了她身旁,举止间倒有些钦佩的意思。
“你做什么?”
于曼颐不解。
“曼颐姐,”
小邮差比她小一岁,以前叫她于小姐,今日忽然换称呼了,“你好厉害啊。
游家在乡里横行霸道,耀武扬威,以前还强收过我大哥家里的地租,我头一次见他们吃瘪。”
“这算什么吃瘪,”
于曼颐说,“还不是他们想如何就如何。”
小邮差摇摇头,对于曼颐的话不大认可。
“总之,曼颐姐,我今日对你佩服极了,”
他说,“日后你要是用得着我,尽管和我说!”
于曼颐对这番豪情壮志摸不着头脑,再加上方千已经开始讲课,瞥了小邮差一眼,脑海中全是方千曾经说的那句:“男人,都是傻的。”
她画画耗了许多精力,再加上英文课难懂,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放课时才有了醒的意思。
于曼颐昏昏沉沉睁开眼,发现身边所坐不再是小邮差的那一抹黄绿,而是一道鹅黄色的衣裙。
她蓦然坐直身子,当真发现游小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游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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