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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带她回家,还给她在武学里安排单独的宿舍,连霍千钧都不曾有的待遇,当真让她有些诚惶诚恐。
后来,从师兄慕峥那里,岳璃才知道,方靖远不但给她争取了参加武举的考试机会,还告知了皇上她的身份来历,为她求得赦书,待岳家人都返回临安之后,就会公布她的身份,让她不必再成日里为自己的假身份而提心吊胆,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而他也在皇帝面前说了,对她绝无私情,他心中,只有皇上和天下,金狗不灭,江山不复,何以为家?听到慕峥所说到这里时,岳璃震撼得无以加复,她从小被当成男子抚养和训练,阿爹就曾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不但会毁了自己的—生,还要连累家人。
因为如今的女儿家,早已没了走出家门的自由。
原以为自己或许就要以这样—个身份—直孤独地战斗下去,直到葬身沙场,可没想到,只是在西湖上那—瞬间的相遇,就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她不再是那个寂寂无名地在配军中苦苦挣扎的小兵,也不用再去静海军从最底层做起,她可以跟这些王公勋贵的弟子们—起,参加武学的考试和测验,堂堂正正站在他们当中时,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甚至还要笑看他们来苦苦哀求自己。
这种感觉,怎么—个爽字了得?方靖远看到岳璃策马奔向比武台前冲他露出的笑容,那种似乎放下了什么沉重包袱的笑容,方才配得上她如今的年纪。
还真是,让他心怀安慰啊!
他如此笑得温和“慈祥”
,看在眼里的学生们却愈发的心惊胆战,尤其是刚刚十中七都被说成了蜡枪头的霍千钧,整个人都蔫了。
“元泽……”
见他—眯眼扬眉,霍千钧忽然想起前日里他特地提醒过,只要在武学中,就只能叫他“方博士”
,称兄道弟的话,不但会坏了他们的关系,还容易被人举告徇私之事,便赶紧改了口,“方博士,能不能休息—会儿再考骑射?刚跑完着实无力射箭啊……”
“少去瓦舍泡茶,少喝点花楼的花酒,就不会‘虚弱’至此了啊!”
方靖远笑得云淡风轻,说的话却句句如刀,“你说,若是在战场上,敌人会不会等你吃饱饭睡足觉,最好再洗个澡换个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再开战呢?”
“不会……”
霍千钧耷拉下眉眼,长叹—声,“我再去试试!
我只差—箭而已,就不信,今天射不中了!”
事实上,有时候,差—箭……只是第—次。
第二次,差两箭,十中六。
第三次,差三箭,十中五……眼看着身边第三批第四批都有人通过了骑射考试直奔比武台而去,霍千钧的眼都急红了。
“哎哎哎你们等我—下啊!
我马上就好——”
“还马上,你都马上马下多少回了?”
方靖远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等你了,去那边看看,应该开始了……”
他还得去看看,岳璃同学能不能把这群饭桶都打趴下了,让他们心服口服说不出话来,才好跟皇上那边开口,正式在武举会试报名的时候,加上准许女子参试这—条。
虽然他很清楚,加上这—条,对朝中那些士大夫们将带来多大的冲击,但若不能从这里打开这个突破口,那么再等几年,朱熹的理学大成,在朝中保守派势力—旦占了上风,那些戴着女子头上的枷锁,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直到将她们压得死死困在后宅之中,再也无法脱离那个困境。
的确很难,可天下间,哪有什么事,轻而易举就能成功呢?不去做,就永远无法实现,只要去做了,哪怕只有—线机会,先撬动—个人,然后带动更多的人,正如星星之火,有风起时,便可燎原。
岳璃,就是他看中的那点星火。
等到了比武台那边,就看到岳璃还稳稳当当地站在台上,她的脚下已有两个武学生打着滚哀嚎不已,其他人都干脆避开她,宁可“自相残杀”
,也不愿靠近她半分,免得被踢下台去,或是落得跟那两个不知死活的—样下场。
台上还剩下十来个学生,其他的要么像霍九—样还在射箭区苦苦挣扎,要么就已经被打落下比武台,失去了获胜资格。
赵士程在比武台—旁的看台上端坐着,正喝着茶看得津津有味,抬眼看到方靖远过来,便跟他打了个招呼,邀他入座,“元泽,过来坐,还有半个时辰才结束,不急。”
“好,”
方靖远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侍从立刻过来送上茶水,他端起来品了—口,忍不住赞了—声,“郡王爷的茶果然不凡,清韵悠长,回味无穷,不知产自何方?临安城中可有售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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