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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谷糠?”
“他为什么要吃谷糠,那不是猪吃的东西吗。”
贺兰香眉心跳动一下,缓慢睁开了眼,定睛望去。
只见辉煌璀璨的御宴之上,在帝王,百官面前,战功赫赫的将军仿佛化为一只不通人性的猪狗,放着满席山珍海味于不顾,抱起一盆不知从哪冒出的谷糠,在嘲笑声中拼命往口中塞,看向其他人的眼神,幽幽泛着狠厉的绿光,宛若一只护食的恶犬。
她什么都懂了。
那杯酒的确有问题,但下药的人显然不想要谢折的命,他只想要他颜面扫地,提醒他无论此时何等风光,他都不过是一只靠吃谷糠活下来的可怜虫,也让他的部下都看清楚,他们的主帅可以有多给他们丢人。
帝王接风,百官艳羡,大庭广众之下,将他从风头正盛之时,拉回一生的至暗时刻,何止歹毒,简直诛心。
*
清凉台下,池水冰凉。
强迫自己苏醒的滋味并不好受,谢折将整个头浸入到池水中,直到一线意识回归,方从水中出来,大口呼吸空气。
记忆已经变成了模糊浅薄的存在,他不清楚方才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在饮下那杯酒后,他便变得很饿,饥饿至极。
脑海中是辽北的冰天雪地,他的身体很冷,气息尚带冰雪的冷涩,连带视野里也是白茫茫一片,缀满鹅毛大雪。
不知不觉,雪地里出现一缕艳色。
青山下,绿水旁,贺兰香看着躺在地上粗喘的男人,冷淡丢出二字:“起来。”
她特地支开谢姝来找他,可不是为了看他这个样子。
谢折两肘撑地,踉跄而缓慢地爬了起来,身体里像有一只破败的风箱,嘶嘶往外拉起凉气,又像有只战败的狼犬,毫无反击之力,只能苟延残喘。
他面对她,走向她,与激烈粗喘相对比的,是他语气的平静。
“你怎么在这。”
他问。
贺兰香未答,伸手,抱住了他。
谢折怔了下子,之后笑出了声,当着她的面第一次笑出声,声音比冰还冷,“贺兰香,这个时候的勾引,很不合时宜。”
贺兰香道:“我没有勾引你,我是在恭喜你。”
她的声音无喜无悲,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她柔软温暖的手,抚摸着他潮湿冷硬的肩头,脸颊埋在他怀中,轻声说:“恭喜你,将军,你把你此生最难走的那一段路,走过来了。”
败露
仅是一夜之间,清凉台御宴风波便在京城权贵之中传的沸沸扬扬,哪怕御医在杯子里的残存酒水中,发现了能致人迷幻的曼陀花粉,光禄寺负责御宴的官吏里,也有人投案坦白,直言昔日曾与谢折结仇,便想在宴上让他出丑,借此羞辱。
新帝大怒,杖杀肇事官吏,罢黜光禄寺掌事官员十余人。
犹是如此,谢折依旧被传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杀母杀弟,嗜血残暴,甚至不吃人食,喜食猪饭,用食时粗鲁野蛮,与猪狗无异。
一传十十传百,等传到贺兰香耳朵里,谢折便已成了妖邪附体,厉鬼托生。
清晨时分,廊下鸟鸣清脆,翠绿的藤条蔓延廊檐,垂下万条丝绦,遮天蔽日。
这是无人打理长成的野藤,本来下人想除去,被贺兰香拦住,稍为修剪,借此乘凉。
“旁人爱说什么说便去说,”
她手持长匙,专注往鸟笼中续食,心无旁骛的样子,“人每日就那么点精力,自己尚且顾不过来,如何去管别人的嘴。”
细辛顾虑颇多,“奴婢是担心,主子的名声也会因此被牵累,经人背后瞎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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