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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能清晰的记起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非那个淡泊红尘、无欲无求的净闻法师。
宁湘抬眸,神色悲戚:“荣王罪大滔天,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曲嬷嬷,为了从一就这么死了,我心里怪难过的。”
曲嬷嬷历来看不惯她,常在面前摆出宣明繁乳母的架子,有些话也的确难听,少不得让人心生不快。
纵是如此,宁湘也没想过和她计较,甚至宣明繁说放曲嬷嬷出宫,她也拒绝了。
曲嬷嬷为人刻薄,照看小皇子却是全心全意,她没理由把她赶出宫。
只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死在面前,难免叫人接受不了,何况还是宣明繁的乳母,他心中定然不比自己好受。
宣明繁望着帐顶的金线云纹,面色平静:“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
生死亦是如此。”
这世间生死无常,早有定数,曲嬷嬷舍身相救,他心中感激,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尽绵薄之力保她身后哀荣,稍作弥补。
宁湘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那个芳蕊,是荣王的人?”
“是。”
他侧身,将她柔软的身子搂得更紧,声色微沉,“怪我没有提早察觉,让她险些害了从一,若是从一真的出了事……”
宁湘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必自责,你不都说了一切事都有因缘果报?芳蕊害从一,害曲嬷嬷,自是罪大恶极,按罪处置便是,你不要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宣明繁垂下眼,看着她晶莹的眼眸,终是点点头:“我明白……快睡吧,我在这儿呢。”
时至九月中,荣王谋逆一事尘埃落定。
荣王罪无可恕,但因宣明繁顾念叔侄情分并未赶尽杀绝,只是褫夺爵位,终身圈禁,不得赦免。
与其牵连的一众官员,抄家下狱革职查办,毫不姑息。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朝堂最动荡的时日,使得人人自危,几番清查之后,朝中官职多有空缺,诸多年轻的官员以及今年科考及第的进士倒是在这个时候崭露头角。
一直到冬日初雪降临,波涛汹涌的朝堂才逐渐归于宁静。
皇宫静谧如往昔,宫道上除了清扫积雪的小太监,鲜少有人走动。
紫檀送季翩然出了内宫,把手中匣子递出去,恭敬道:“便劳烦县主替我们娘娘转交了。”
季翩然温和一笑:“举手之劳,请娘娘放心,我过会儿就送去宁府。”
紫檀屈膝:“县主慢走。”
马车停在跟前,季翩然把匣子交给婢女放进车里,再次道了谢,这才登车离宫。
马车驶出宫门外,因雪天路滑,走得极慢,却还是免不得惊了马,狠狠地颠簸了下。
婢女迎春扶住季翩然,掀开车帘望出去:“怎么回事这是?”
车夫回头,面露难色:“县主,有人拦车。”
迎春一怔,看到拦车的人赫然睁大眼,无措地回头:“小姐,是郡主……”
季翩然遥遥望过去,果然见宣临月在蒋申的陪伴下挡在了马车前。
有些日子不见,宣临月瘦了许多,从前高高在上的荣王嫡郡主像是霜打的茄子,苍白着脸毫无生气。
她木然抬头,迎上季翩然的目光:“我有话和你说。”
这宫门口不是说话的地,季翩然看着宣临月瘦削的肩头,终是不忍:“走吧。”
一路到了季家,管事上了热茶,在花厅点上炭盆,直到手脚都回暖,宣临月恍惚的神情才清醒了几分。
“如今荣王府被封禁,你可以帮我向皇上求情吗?”
宣临月灼灼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卑微,“我现在……真的毫无办法了。”
季翩然想起上次见宣临月,还是荣王府被查抄的时候。
宣临月被侍卫拦在门前进不去,哭得声嘶力竭,高傲的头颅都不曾低过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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