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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这不是弟妹么。”
陶氏手扶了下髻边的八宝钗,将手里的对牌钥匙交到心腹嬷嬷手里,快步迎了上来,借着灯笼的微光,扶住袁玉珠的双臂,上下打量美人,笑得亲和:“有日子没见你了,瘦多了。”
“嫂子。”
袁玉珠蹲身见礼。
在这偌大的陈府,她最是不想搭理这陶氏。
她家境寒微,陶氏向来是瞧不起她的,当年魏王妃寿宴,送来了两张帖子,让府里两位奶奶去参会,王妃是个宽厚仁善的,带着她在各位官眷贵妇跟前认人说话,后头,王妃回房更衣,陶氏便刻意说起贵族女子们惯喜欢的插花品茶等事,有意排挤她,热闹了半晌,陶氏忽然掩唇轻笑,说快不要聊了,我家弟妹都插不上话。
紧接着,陶氏又说起科举事,拉着她的手,跟贵眷们炫耀:我们陈家是商贾,虽吃着官粮,到底不如弟妹家书香门第清贵,想来年底,弟妹的父兄都会蟾宫折桂罢,那才是光彩呢,也是不容易,父子俩考了这么多年,也该中举了。
袁玉珠莞尔浅笑,不晓得陶氏为何从她嫁过来后就一直针对她,但她从不把陶氏当作敌人,也不愿与这女人有任何口舌之争,咳嗽了几声,道:“天色不早了,想来嫂子巡视还忙,妹妹就先回去了。”
陶氏巧妙地挡在袁玉珠身前,笑道:“二弟也真是的,将妹妹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撂在屋里不理,一从王府赴宴回来,他就闷头冲向西角门那个偏僻小跨院,去寻那个侍妾,叫什么来着?福浓是吧,我都要替妹妹抱不平了,”
袁玉珠心里咯噔一下,并未被这挑唆触动,笑道:“妹妹自打生了南淮后,便落下了病根,二爷心疼我,轻易都不让我出门,若是有得心的姑娘伺候他,是我们夫妻的福气,多谢嫂子关怀了。”
说罢这话,袁玉珠款款见了一礼,带着丫头们朝自家小院的去了。
刚走出跨院,玉珠就难受得落泪了,她承认,她是个小气的女人,不喜欢将丈夫分给别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今儿是闺女两周岁生辰,你平日再怎样贪图床笫之欢都行,只是这日不行。
荫棠,你真是一点都不将女儿放在心上啊。
雪仍在稀稀落落地下,二房的小院戚静焉焉。
屋里点了能让人凝神静气的瑶英香,袁玉珠已经换了厚软的寝衣,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把红木梳,一下一下地通发,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容颜依旧,只不过比起旧日闺中之时,眸中少了欢愉,眉头添了愁闷。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是陈砚松回来了。
随着陈砚松一起进来的,除了深冬腊月的寒冷,还有浓郁的酒味儿。
袁玉珠扭头看了眼,陈砚松貂帽和大氅上皆落了雪,白皙的脸和脖子上皆红,他这个人不论遇着多大的事,哪怕死了娘老子,面上都淡然从容,唇角永远勾着抹浅笑,叫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似乎没有人的感情。
陈砚松将要侍奉他更衣的璃心和良玉撵出去,关上门,搓着手直说好冷,随之自顾自往下脱衣裳,洗手的时候,斜眼看了下袁玉珠,还像往常那样,问:“怎么还不没睡?”
他抬起胳膊,闻了闻,摇头笑道:“今儿王爷设宴,我被那些个百户、镇抚使轮流着灌酒,估计半夜得起来好几回,怕又闹腾得你睡不好,今晚你睡床,我睡外间的小榻。”
袁玉珠手紧紧攥着红木梳,皮笑肉不笑:“既然去了福浓那儿,就该在她屋里安置,为什么还回我这儿?是可怜我?”
陈砚松低着头,没言语,默默地用帕子擦手,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寝衣,一声不吭地换。
“你为什么不说话?”
袁玉珠一把将梳子摔到地上,站起来,她已经极力克制自己了,但还是没忍住:“陈砚松,你还是个人么?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玉珠说着说着泪流满面,她憋闷了太多痛苦,“便是连后厨那条黄狗都知道护崽子,你呢?”
袁玉珠尖锐地骂:“你简直豺狼心肠,害苦了自己亲骨肉,害苦了我,而今竟在自己女儿生辰这日同那些小婊子们浪,你为什么不去死?”
“闭嘴!”
陈砚松脸忽然变得阴沉,恶狠狠地盯着袁玉珠,拳头攥紧,大步走进内间,哗啦一声将梳妆台上的胭脂、首饰全都拂到地上,饶是如此还不解气,男人一拳一拳地朝铜镜砸去,顿时,镜子锋利残片将他的手割破,血流了一手,他瞪着袁玉珠,像一头疯了的狼似的,喝骂:“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事,我爱找谁找谁,你管得着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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