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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半天,我又叹了口气,然后关了灯。
“明天开始,你先给我好好学习是真的……”
……
那个寒假,我没轻易放过周小川,原来用在疯玩儿的时间这回都用在学习上了,他怨气冲天,我也怨气冲天,他不爱学,我就教着困难,结果,直到二月中旬,这课才算是补完。
跟书山题海里摸爬滚打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我们俩从战壕里爬出来,掸掉一身火药味儿和死人气,抬头一看天,觉得那就叫一美好。
最后的一个多礼拜我们好好利用起来了,除了玩儿就还是玩儿,有种总算解脱了的感觉,我觉得那时候我稍微明白了那么一点儿打倒四人帮之后,受压迫人民重获新生的心情,我嬉皮笑脸的冲周小川唱:“美酒飘香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
胜利的二月永难忘,杯中洒满幸福泪……”
他笑我:“是十月吧?你唱错了。”
我摇头:“没有没有,就是二月,就是二月。”
其实我不会因为周小川耽误了我玩儿的时间就怀恨在心,补课的时候再怨气冲天,一合上书本也就怨气散尽,我起根儿上就对这小子生不来气,那双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冲着我眨巴三秒钟,我立刻缴械投降,坦白交待,争取宽大处理。
那年是八三年,那年冬天特别冷,雪还没化完,一阵风过就冻成冰了,我就拉着自家做的冰橇带着川川从建安里一巷山墙滑到六巷山墙,再一直滑到西边儿的老玉米市,不折腾出一身汗来绝不停止,可能也含有逞能的意思,川川想拉我的时候我就是不答应,于是,等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连棉帽子都冒热气了。
那个寒假,我们俩没去什么特远的地方,就去陶然亭照了一回雪景,然后就都是在建安里附近晃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俩认识了东头条住的小九。
头一回见他是个雪天,我们俩路过东头条巷子口的时候看见一小孩儿跟那儿站着,衣服穿得挺厚,却还是发抖,可能出于好奇心和同情心,我和周小川过去了,问他干吗呢,他说等他爸妈回来,问他爸妈去哪儿了,却没有回答。
我们觉得挺没劲的,就走了。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谁,大概在初三毕业的暑假时,才因为接触次数的增加而加深了了解。
这孩子叫小九,当然,小九是外号,不是因为他家族排行第九,而是因为在文革期间,他那个高级知识分子身份的爹被列入了“打倒”
范畴,还被扣上了最让文人痛心疾首的“臭老九”
帽子,当时的情况下,臭老九的儿子自然也受到了其他孩子的排挤,于是“小九”
的外号产生了。
但当他爸七六年从农村被放回来时,听到儿子被叫“小九”
却并未暴跳如雷,而是笑叹道:“老子让人扣了屎盆子,儿子都溅了一身脏,留着,留着,让人看看这丧心病狂的世道!”
初中的我们,对于这番话并没有多深刻的理解,只觉得小九与众不同,可能是因为他爸,可能是因为他自己。
这小子长得漂亮得没处讲理去,一双大眼睛没有川川的楚楚可怜,却多了一点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东西,那可能就叫早熟,而真正听说这个科学词汇却已经十好几年之后了。
小九本名景皓,是独生子,因为爸妈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工作,他每天都要等很晚才能吃上饭,寒假我们头一回见着他的时候,是他丢了家门钥匙,又不愿意去邻居家,才在大雪天站在巷子口,现在一想,也着实够可怜的。
“我刚一见着他,还以为是一女生。”
后来我偶然跟川川念叨。
“嗯,那第一次见着我呢?”
反问。
“我早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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