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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在逃难路上和她提过几个豫州出名的大坞壁。
豫州最大的荀氏壁和钟氏壁[2],辖有万户,百姓十万人,部曲数万。
坞壁内阡陌纵横,百姓聚居屯田,自给自足。
阿娘一个病弱女人带着她一个小童,劳力不足,耕不动田,担忧进不去此等大坞壁。
阿娘的打算,原本是投奔东南的阮氏壁。
阮氏壁是豫州大姓:陈留阮氏宗族的聚居地。
阮氏壁的‘阮’姓,自然是高门大姓的‘阮’,和她们庶姓小民的‘阮’姓有天壤差别。
但说不定看在同一个姓氏的份上,阮氏壁的管事起了怜悯之心,会允许她们母女俩入坞壁过几年安稳日子。
若进不得阮氏壁,阿娘的第二个打算,便是投奔豫州西南的云间坞。
听说,云间坞每年都会招募资质过人的小童。
不论文才武艺,只要有超乎寻常的殊才,被云间坞招募,不止会衣食供养小童成人,小童的家人也会被接入坞壁,从此全家有个安稳岁月。
阮朝汐抱膝转头,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盯向空地中央。
常住云间坞的那位荀氏郎君,此刻就在团团拱卫的乌蓬牛车里。
杨斐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得了少许反应,欢喜神色几乎溢出言表,“你知道云间坞?那就好!
我等都是云间坞的人,俱有出身来历,并非存心欺诈你一个小娘子。
郎君在病中,不能见风,劳烦阮小娘子,赶紧把脸洗一洗,再把衣裙换了,等下我领你们过去车边拜谢郎君——”
“别叫我阮小娘子。”
阮朝汐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说出的话却冲得很。
“我是阮家小郎。
我身上这身袍子,是阿娘一针一线缝好,亲自给我穿上的。”
她郑重地重申,“我是阮家小郎,阮阿般。”
“……”
杨斐被噎住了片刻,“亲人不幸过世,哀恸追念乃是自然本性。
但阮小娘子,你阿娘虽然给你穿了小郎君的袍子,把你假扮成小郎君……你分明就是个小娘子。
就算换了装扮,仔细还是能看出端倪。
听杨某的劝,脱了这身溅血的袍子,换上小娘子的正经襦裙,去郎君车前拜谢一回。
你若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当面求一求。”
阮朝汐揪着身上小袍子的衣摆,不做声。
杨斐弯腰把那身簇新的布袄襦裙从大青石上捡起,试图交给她,阮朝汐又远远地扔开了。
身穿浅碧罗裙的女婢匆匆赶来。
“郎君吩咐,杨先生若遇了难处,不必再劝,随这位小娘子的心意。
万事有郎君做主。”
“是。”
杨斐被小孩儿磨得没了脾气,无奈摇头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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