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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那双眼睛沉沉看了半天,他才道:“你在乐园多久了。”
安菲尔的眼神有一刹那的茫然,轻烟一样的雾气笼着他的眼睛,像冬日清晨,白雾拂过冻冰中的绿枝。
他说:“很久。”
“多久?”
“……忘记了。”
郁飞尘先是被他清楚记得第三航线的表现微微取悦,又被这种忧郁茫然的眼神敲了敲心脏,酝酿了一整天的仇恨硬生生消散了一大半,不见踪影。
他深吸一口气,想把那种强硬的情绪捡回来,脑子里却只回荡着一句话。
你还在。
他没说话,安菲尔却朝他伸出了手。
可这人长得高,安菲尔够不到他的脸颊,又倔在那里不肯配合低头,安菲尔的手指最后只能轻轻落在他颈侧。
“……你长大了。”
安菲尔轻轻说。
郁飞尘是预备和这人宣告决裂的,没想到安菲尔轻飘飘几句话,演变成了这种温情脉脉的场景。
他硬是没有低头。
你长大了。
这话听着刺耳,因为来迟了,错过了他还会为这种话感动的年纪。
真心或假意都无所谓,迟了就是迟了。
郁飞尘说:“为什么要带我去乐园?”
“你坠机牺牲,我有责任。”
果然如此,就像他自己当初带回白松一样。
至于为什么没有像白松一样继续被带去永夜之门,郁飞尘不想再问,没准是少给创生之塔交了钱。
他声音略带沙哑:“我不想去。”
安菲尔眨了眨眼:“可你答应了。”
郁飞尘:“……”
他有点想打人。
打死最好。
郁飞尘说:“我不清醒。”
安菲尔眼中现出思索神色,思考把郁飞尘重新塞回去的可行性。
半晌,他说:“没办法了。”
“我刚到乐园的时候没见过你。”
郁飞尘说:“为什么现在又跟着我?”
“初进入永夜之门,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说得像真的一样,可惜事实更像是瘫痪人士终于见到了可用轮椅。
郁飞尘知道自己在对话里完全占了下风,宣告关系破裂的计划此时正式宣告破裂,他直接丢下一句“睡觉吧”
,然后转身走开去洗漱。
盥洗室门被重重关上,安菲尔看向门后郁飞尘模糊的身影,垂眼思索。
他终于迟而又迟地发现一件事,这人好像有点……生气。
他已经有许多个纪元没见过在自己面前生气的人了,因此刚才只觉得怪异,并没有想到什么。
但以独立身份来到乐园,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吗?洗手台前,郁飞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八九岁的外表青葱年少,一百年也没长进什么。
他拧开黄铜水龙头,把脸浸在冰凉的冷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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