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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传说虽不可信,但淮安之富庶繁盛,可见一斑。
石条路上车马络绎不绝,行人摩肩接踵,眼前晃的不是湖绸就是蜀锦,多是南北客商。
石路两侧则是学自南京样式的廊铺,一排排的钱庄当铺、酒肆食摊、瓷器杂货等,要什么都有,不过没有什么大宗买卖,净是教人享受的去处。
这些店铺旗幌交错,牌匾接连,伙计们都施展出浑身解数,卖力冲着街面吆喝。
这也是淮安城的一大特色。
新城地势开阔,库仓宽敞,多是去谈大笔生意,谈完了,还得回旧城来放松。
诸多老字号、老居民都在这里,底蕴非新城可比。
当地有一句话,叫作“新城谈生意,旧城攀交情”
。
他们四人走在街上,从区区一个直隶州的旧城里,竟感受到几分南京、扬州、杭州的气象。
这都是漕运带来的丰厚好处。
朱瞻基蓦地回想起来,汪极曾说过漕河之利,惠及百万。
如果迁都之后,这一番热闹景象怕是不复见到。
他低头琢磨着利害得失,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
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从离开南京之后,还没怎么正经坐下来吃东西。
旁边苏荆溪耳朵略一歪,开口道:“我有些饿了,先吃些东西吧。”
于谦觉得在外面吃饭有些太招摇,可朱瞻基已抢先道:“好,先填饱肚子再说别的!”
于谦跟吴定缘低声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吴定缘去找个当铺,拿合浦珠子换些散碎银两与宝钞,方便开销,其他人则找个食肆歇脚。
去哪里吃,却是个问题。
于谦和苏荆溪都听太子的,可朱瞻基瞧了半天招牌,眼睛都快花了,不知该怎么取舍才好。
于谦笑道:“淮安这里是南北分界,所以口味最杂,米面兼备,鱼羊皆有。
殿下尽可以随口味来选。”
听了于谦提醒,朱瞻基这才发现,石路两侧的招摇旗幌里,不乏火烧、扁食、蒜面、秃秃麻食等字样,这都是北方才有的吃食。
他毕竟生长于京城,虽然江南饮食精致细腻,可肚子一旦真饿起来,非面食不足以抚慰。
“咱们就去……吃一碗蒜面吧!”
朱瞻基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玩意在京城夏天颇为流行,可惜身为太子,吃一嘴蒜臭有失体面,宫里很少能吃到。
于是,他们径直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面铺。
面铺不大,里头只摆着七八张木桌,不过装潢却颇有味道,墙壁粉白,上头还题着一首诗:“家在枚皋旧宅边,竹轩晴与楚坡连,芰荷香绕垂鞭袖,杨柳风横弄笛船。
城碍十洲烟岛路,寺临千顷夕阳川。
可怜时节堪归去,花落猿啼又一年。”
——乃是晚唐名家赵承佑的《忆山阳》。
于谦读罢,赞叹不已,连引车卖浆之流都这等好品位,淮安果然文教深厚。
太子饥肠辘辘哪管什么诗词,先行做主,点了三份富罗蒜面,外加一壶捣了碎冰碴的酸梅汁与一碟秃秃麻食。
过不多时,伙计端来三个粗瓷大碗,“咣当”
搁在桌面上。
碗里是刚烫熟捞出来的精白细面,过了一道凉水,所以看上蜷曲盘结,根根分明。
桌子上有一个小敞口罐,里头是满满一罐暗褐色的蒜汁,食客可以根据口味自己舀。
这个蒜汁可不是纯蒜,里头拌了细盐、生姜末、葱白、熟芝麻、花椒等,考虑到南方客人比较多,店家还特意撒了一把水芹丁。
朱瞻基早饿得不行了,拿起勺子厚厚浇了一层,再点了几下香油与陈醋,筷子一拌,便风卷残云般地吃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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