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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跟在那些受着伤的府兵、工匠、仆役们身后,在灰烬中挖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有的身体残破不全,有的被砍得面目全非,有的,则是从仍然像是一股妖气在盘旋的明火里抢出来。
满地的鲜血早已随着大火的高温渐渐蒸发,留下殷灰灰,带着一些狰狞的痕迹。
姒卿妩越看越心痛,越看越愤怒,越走越近,那地面都貌似有无数张血盆大口一般,吞噬着他们的鲜血与血肉。
当仆婢们看到自己的父母、丈夫、妻子、孩子、姊妹——从破败的废墟里,一个接一个地被挖出来,巨大的悲痛带来的绝望,彻底击溃了最后的防线。
有的撕心裂肺地哭喊,有的失魂落魄的跪坐原地,有的甚至想要直接了结了自己,随着亲人们去了……在那些摆放好的尸体里,有两个是昨日清晨,以极高技艺,做出来一套榫卯凳子,只因得了姒卿妩一句夸奖,就面红耳赤的年轻工匠。
还有最初因为她是光头,嘲笑她而被夏侯琅罚了大板子的厨娘,还有那四个夏侯琅才买回来调教好,时刻准备着贴身伺候她梳洗的小丫鬟。
他们,全部都躺在了带着浓烟与灼热的地面,从他们身上的伤口与表情,便能看出,当时有多么的惨烈!
呼吸,越来越沉重。
心,愈来愈痛。
“夏侯琅!”
她唤道。
“老奴,在!”
夏侯琅佝偻着身躯,上前。
“尽快养好身子,查出幕后主使。”
姒卿妩原本是个看得很透彻的人,而这一个夜晚,这一个凌晨,深埋于心的七情六欲之种,在缓缓地苏醒。
“老奴,领命!”
夏侯琅苍老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搐动着。
“禀告主子,管家。”
祁顺急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外面来了一队巡城军,说是看到咱们侯府大火连天,特来相助。”
“呵!”
姒卿妩发出一声冷笑:“什么巡城军,分明就是不作为的南衙府兵,这大火烧了四个时辰了,他们却姗姗来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失去了夏侯焯的夏侯府,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夏侯府了。
如今,更是一个烂摊子,前途渺茫。
夏侯琅哀戚地看向自家主子,那张小小的脸上,满满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愤。
躺在地上的一百多具尸体,那是一百多条鲜活的性命,仿佛堆砌成山,压在她小小的肩头。
那娇弱的身躯,随着愈发短促的呼吸,一次次压抑的、痛苦的短息撞击着腹腔。
而在那副还未长大的身体里面,有一种莫名的东西,仿佛从她灵魂的深处,正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似的。
“该死的狗东西,我定要屠他满门,绝他血脉,鸡犬不留!”
姒卿妩殷红的眸子中,光,变得朦胧浅淡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条人命消失掉,在熊熊烈火中,充满着罪恶与肆意妄为的快-感让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倒在血泊中,被火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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