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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此夜无月,只闻碎星几两。
黑漆漆的路上,桑无忧摔了好几个跤,膝盖、腿上、手指都磕破见了血,皮肉卷起。
她却顾不得,一头扎进黑夜里,不敢回头。
反而感谢今夜的漆黑,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流泪,任谁人都见不到她此刻的狼狈不堪。
通房是个什么结局,难道她不明白?一个破了身子的丫头,不是被卖到烟花场所,便是随便配个家奴打发。
做妾?沈卿司做梦!
不说母亲非正妻不嫁的教导,她的心里影绰着个人。
顾叶初。
那个总是笑盈盈的望着她的少年,总是似水般的温柔。
被任性的她砸雪球也不躲,只会傻傻的说,“我的桑桑,砸的好准...”
也会从怀里掏出油汪汪的油炸丸丸塞给她,“桑桑快吃,凉就不好吃了...”
还带她去人山人海的庙会紧紧牵着她的手,“桑桑牵着我的手,我们就永远不会走散...”
可是,那个说牵着他的手就不会走散的少年,却一夕消失。
她哭着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却再也没有他的一丝足迹。
年少的情,至纯至善,无关男女情爱。
可自她长大后,总时常把关于顾叶初的记忆拿出来在脑海里反复回味,时间长了似生了根,成了她漂泊疲累生活中的一点虚妄寄托。
桑无忧逃似的奔回自己的寝房,正赶上余妈回来收拾自己的包袱,“这是被鬼咬了还是有怪追着?跑什么?”
“余妈!
你怎么才回来!”
桑无忧悬浮痛苦的一颗心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暂停落脚的地方,哭着跑向余妈,摔似的进了她柔软的怀里。
她哭的好伤心,呜呜的声似是被遗弃的小狗,泪珠子从她秋子中大颗大颗前呼后拥的挤出来,那些一个人踽行的提心吊胆与委屈难过,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宣泄,怎能停住。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们桑桑没人疼,余妈疼...”
余妈的语气颤着,虽不知她经历了什么,可却也因她痛而痛。
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桑无忧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抽噎着,拂去余妈眼角皱纹里的泪痕,“余妈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难受。”
余妈抬手摸摸她的乌发,将她几缕乱掉的发别回发间,“告诉余妈,发生什么事了。”
桑无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余妈却老了。
她怎么还能让她担心?
“没发生什么,不过就是你不在的这些天,想你了。”
“连我也要骗着不说实话?是不是在大爷那服侍不对、受了委屈?”
桑无忧摇摇头,只说是想她,再问,却怎么都不肯细说了。
余妈无奈叹气,低头瞧见她的手,“我这才不见几天,手怎么也给祸害成这样?”
心疼的抓着桑无忧旧冻疮结了痂又出新疮的手,呼着柔柔的气吹。
桑无忧泪光里,似乎见了母亲。
她幼时磕碰,母亲也如此轻吹伤处口吻慈柔,“给我宝儿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余妈抬眼瞧她,通红着鼻头还止不住的吸气,“是谁又欺负你了?和我老婆子说,我老婆子拼了一张老命也去给你讨公道!”
“余妈...”
泪光盈盈里,余妈那丰腴的阔面似乎罩上一层金光,照的她冷冷的心也暖暖的。
余妈是沈府膳房里的粗使婆子,从她一来到沈府她就一直照顾着她。
后来桑无忧才知道,原来余妈家里也就只剩自己,老头子和丫头同样死在了那场瘟疫里,这次就是回老家就是给二人祭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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