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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达奚险些被茶呛到,脸憋得通红,“这话从哪里说起?陛下对鄂公,可从来都是笃信无疑呀。”
薛厚将皇甫达奚的袍摆一指,“笃信不疑,怎么相公在我跟前,怎么袍子底下还要藏着铠甲呢?”
皇甫达奚窘迫地摆手:“剑川兵凶战危,我可不像鄂公,胸中有丘壑,稳坐钓鱼台啊。”
薛厚哂笑,没把这恭维话放在心上。
都督府的苍头把新换的茶送上来了,他淡淡一瞥,两根手指一屈,将茶瓯推开了。
皇甫达奚莫名感慨起来,“鄂公,咱们上一回见面,还是圣武年的事。”
“那年先帝平定废太子叛乱,相公的功劳,我在陇右也听闻了。”
薛厚伏在案头,凑近了皇甫达奚,那双眼睛像屏风上的虎目,精光四射,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先帝赐的毒酒,是相公亲手喂给太子的?”
皇甫达奚的一口滚茶含在嘴里,半晌才吞下去,他尴尬地说:“不错。”
薛厚松动着肩膀,倚靠在围屏上,“要说陛下的心腹之臣,我跟相公还差得远矣,奏文上,还请相公替某多美言几句。”
向皇甫达奚一揖,他说道:“来人。”
把舆图展开,不再搭理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
薛厚在陇右的跋扈,可略见一斑了。
还是要留在姚州,把他稳住才行。
猛虎挣脱牢笼,天下要遭殃——皇甫达奚目光又在屏风上盘桓了一瞬,起身了,“公请自便。”
他心头有思虑,走到门口,险些和来人撞个正着,皇甫达奚眉头瞬间一拧,“大胆”
二字还没脱口,脸色先变了。
“殿下?”
苍头来廊下升灯笼,蜀王让开一步,他身边只带了翁公儒一个人,素袍银带,不像成亲前夜的新郎,像偶尔兴之所至,来臣下家里来闲话家常。
“皇甫相公也在?”
他微一挑眉,红光在俊丽的面容上摇曳,异常生动。
薛厚也迎到了房门口,疑惑地打量着蜀王,“这样的喜日子,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蜀王信步闲庭地走进来,“府里上下的人都忙,只有我不忙,干脆过来看一看。”
他一迈步,皇甫达奚和薛厚二人只得退回了房里,皇甫达奚屏退苍头,亲自把灯掌起来了,扭头一看,蜀王和薛厚已经照君臣之份,在案边各自落座了。
不大的一间堂屋,三个举足轻重的人,灯影都嫌挤了。
蜀王耳目都很敏锐,“听说鄂公喝不惯江南的茶?”
薛厚随意道:“江南的茶,比陇南的茶味道淡。”
蜀王对品茶论道这种事兴致寥寥,一个眼风扫过来,翁公儒慌忙移开冷茶,从匣子里取出黑釉执壶和犀角杯。
皇甫达奚顿时攒眉不语,慢慢转过身去,在昏暗处凝视着屏风上的怪石。
蜀王径自微笑道:“明天喜宴鄂公要缺席,这杯喜酒却不能少,所以我亲自送过来了。”
薛厚沉吟道:“殿下恕罪,军中有令——战前不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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