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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半山腰时,已经暮色苍茫。
阿姹在林子深处挖了一个坑,割下自己的一把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不想死,只好把头发送还给他们。
她把那束头发用丝线缠一缠,埋起来,上头竖了一道木板做的碑,一丝不苟地刻着段平和达惹的名字。
她想了想,又在父母的名字下头,刻了“遗南”
两个小字。
做完这些,她爬上一块石头,坐在上头发呆。
西岭的雪顶泛着青白色,山风飒飒的,吹透了她的袍衫,山下黑色的船影缓缓移动,船上插着旗帜,那是满载了麝香生金、象牙犀角的贡船,从滇南缘水北上,要进京师的。
别人都以为她把段平和达惹都忘了,其实阿姹始终记着他们送她到太和城的模样。
大概那时段平已经从皇甫达奚嘴里知道,段家在劫难逃,所以才把她送给了各罗苏,彻底当做没这个女儿。
我阿耶阿娘爱我。
我姓段,不姓皇甫。
她心里对自己说。
回到蜀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皇甫佶在门外徘徊。
绢纱灯笼照得人头发尖都在发红,他像个急于和情人密会的登徒子。
见阿姹回来,皇甫佶脸上的忧色一扫而空,“我以为你……”
皇甫佶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他看见阿姹的头发短了一截,难道真的要做尼姑去?
“我去山上祭拜他们了。”
阿姹小声说。
皇甫佶的心里闷闷地痛,他轻轻碰了碰阿姹的手,她的手指发冷,皇甫佶展开双臂,匆忙地、潦草地抱了她一下,马上又放开了,“翁师傅催了我一天,我要走啦。”
他犹豫着,不好意思说那些太缠绵的话,但面色很坚定,像个要主动担起重任的男人了,“你先回皇甫家,舅父舅母不在了,你以后……”
“我知道,”
阿姹打断他,“以后,我就只有自己了。”
这话在心里掂量了无数遍,总算挂在嘴上,轻飘飘的,她脸上显得漠然。
皇甫佶一怔,阿姹的反应属实出乎他意料。
他赶紧提醒她,“还有我。”
“对,”
阿姹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他一眼,醒悟过来,立即改口说:“阿兄,以后我只有你了。”
那表情有点可怜巴巴的。
皇甫佶是唯恐唐突了她,她却好似真把他当成了相依为命的亲兄长,脸颊贴在了他胸前,颤抖的眼睫慢慢闭上。
作者的话
以上为引子,和下文时间跨度较大。
下文纯属成年人的故事。
不过塘主和她的鱼们都已经亮相了。
宝殿披香(一)
一阵桃花雨打在脸上。
皇甫南猛地醒来,她茫然望向左右。
眼前晃动的尽是花钗和梳篦,案上杯盏打翻了,酒液滴滴答答的,把谁遗失在地上的金粉菱花纱罗帔子也打湿了。
一张脸凑到了跟前,绯红的两颊,眉心贴着翠钿,在树荫下幽幽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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