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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理箱箧之时,他蓦然发现昔日里从太医院取回的一本医典,上面有关于桃花骨的详细记载,终是让他翻了出来。
江瓒抬手招来门童,摸着门童的脑袋对他道:“我予你留书一封,待我离京之后,将书信交到陛下手里,若无门路,可以去投投董允。
他的府邸,你是知道的。”
门童晓得,董允将军与自家的郎君相交莫逆,常来府上戏耍,门童当即拱手,“小的明白了。”
江瓒环顾周遭,这熟悉的陈设,他几乎已习惯了,真要离开,心中到底是会有几分不舍。
他叹了一声,折身步到了偏厅。
偏厅之中有一道瘦弱的佝偻着的熟悉身影,娇小可怜无比,正摆弄着杏花树枝纷纷洒洒勾到明镜窗前的数只梅瓶,她勤劳的双手,将他的家里总是打理得亮亮堂堂的。
春狩以后,他便将这个无处投身的孤女带在了身边,她身子弱,他花了时间为他调理,并不许她做这些琐碎之事,然而婉儿总是腼腆,觉着白吃白住白用他的不合适,她所有的活儿都抢着干。
有一道声音告诉江瓒,他将要离开之事,必须告诉了婉儿。
他不能带走她,所以要向她说明。
当然,他也会留下一笔钱,安置她的去处。
但婉儿得知了江瓒的想法之后,手里的抹布刷地一声便掉入了水中,溅起簇簇水花,打湿了她的杏子黄长襦裙,婉儿的眼中顿时就起了一层水雾,她凝视着江瓒,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袍袖:“江太医,你一定要走吗?可不可以带走我?”
江瓒一滞,也凝着面前女孩儿的娇容,她生得怯生生的,一哭,便极是可怜,令他也有几分于心不忍,他放缓了口气:“此次是我一人出京,云游四方,餐风宿露,我自己都感到极是艰难,带着你,恐怕要让你遭许多罪。”
婉儿不住摇头,“不,婉儿在遇上江太医你以前,一直就是一个人,连一双避寒的鞋我都没有。
我不怕吃苦的!
江太医,你能不能就带着我,我可以为你打伞,为你做饭,为你更衣叠被……我、我什么都能做!”
少女激动得脸颊泛红,眼里似有琉璃般的清澈的光采,可是拽着他袍袖的手又显得那般坚决。
令他亦不得不动容。
思忖再三之后,他朝她轻声地问:“婉儿,你当真不后悔?”
“不悔!”
江瓒再度沉默了,沉默之后,在婉儿也以为没有希望了,手指捏得泛白,骤然一松之际,他再度垂眸,朝她看了过来,温柔含笑:“好。”
“若你路上再悔了,我再替你安置。”
婉儿欢呼雀跃,像只欢快的小鸟儿,尤其怕他反悔似的,立刻就冲出了偏厅,差点跑落了绣鞋。
他在她身后,轻缓地摇头,叹了一声,随即唇角浅浅地一弯。
出京之日,是一个薄露未晞的清晨,出城的路蜿蜒没入远处那高耸的阙楼,江瓒一袭青衣,身负药箱,腰间挂着一只水袋,神色温雅、坚定,一如当初怀着一颗涉世未深的青涩少年心,步入这座世间最为华丽的城池之时,依然满怀着信念、希望与爱。
婉儿在他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和一只藏蓝碎花缎子包袱,亦步亦趋地跟着。
“江瓒!”
还没有出城,江瓒忽听到身后熟悉的一声,袖袍无风而动,袖袍之下,长指微微攒紧。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他知晓,傅宝胭何人?若不撞上南墙,她岂会回头。
顿步之间,傅宝胭已经冲了过来,跑得气喘微微,两鬓因而汗珠而沾湿的凌乱鸦发贴着红扑扑的脸,“江瓒,阿瓒,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她停了下来,目光投向他身后紧跟着的小巧玲珑的那个婉儿,顿时眸色黯淡了下来,似失去了全部的希冀火焰。
江瓒温声道:“傅夫人,你我缘尽,不必如此执拧了。”
婉儿一双乌溜溜的水眸,看看江太医,又看看这个美貌如画的女子,心头暗暗掠过疑云。
好像,这位夫人与江太医有旧,上一次他们见了面,这个美貌的夫人也是说了这样一些话,不过自那以后,江太医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婉儿便也没有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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