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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背上一个激灵,心里头泛上来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小名,从前,这人总叫他“小跟屁虫”
或者“小玉郎”
,另还有“小不点儿”
,“小短腿”
各种稀奇古怪惹人生气的称呼。
他的小名,连外祖父都很少叫,老人家喜欢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大名,是以叫他“安儿”
的只有小舅舅阿韶。
他以为再没有人叫他的小名了。
可景纯王这么一说,人群里便传出一阵窃窃私语,仿佛蜂儿振翅,惹人心烦。
景纯王偏头扫了一眼,目光似乎是把镰刀,把那些议论声都给割了去。
之后,一般人都还会再说几句“泉下安心”
之类的客套,可景纯王又像是吃了哑巴药一样,干瞪着香静默了半晌。
末了,景纯王到底还是再没说什么,双腿一屈就要跪。
即便是对着叶大将军,这也算得上是个大礼了。
管家诚惶诚恐就要上来扶,景纯王却不客气地径自搭了林晏的肩膀。
林晏吃重,赶紧伸出双手托住他的手臂。
雨的湿寒还缠绕着他的袖子,林晏一触,才惊觉这人几乎是摇摇欲坠,压根不像面上显得那样镇定自若。
他个子小,几乎要给他压倒了,林晏咬着牙扶着这尊贵的王爷一起跪下,磕头。
额头触到地砖的那一刹那,林晏发觉景纯王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鼻头竟然同时重重发酸,眼前瞬间便模糊起来。
最后,景纯王缓步上前,将两炷香插入祭炉中,小仆忙不迭将手杖重新送入他掌中。
景纯王支着手杖,朝林晏招招手。
林晏不解上前,便见他弯下腰来,他的瞳色比常人深许多,仿佛蓄了千千万万林晏看不懂的东西,淡橘色的烛光柔柔落在那两潭深水里,好似都要被那墨色给淹没了去,“安儿,”
他只是这么静静看他,“这叶府今后可冷清得紧,你可愿跟我回王府?”
林晏第一反应是不要。
九岁的林晏从他有限的这么几年经验得出,这景纯王,绝不是个靠谱人。
然而今天的景纯王有点儿不一样,不,是陌生得他快要认不出了。
这偌大的京城,如今一想,竟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人他似乎可以依靠了。
这偌大的京城,竟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真正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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