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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徐鹤雪回头,灯盏的光影映于他死水般的眼睛,他静默地审视窗纱内隐约不清的那道身影。
今年已是新岁,是正元二十年。
正元四年,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读圣贤书,立报国志,以文弱之躯远赴战事混乱的边城雍州任知州。
在蒋先明之前,已有三名知州的人头被胡人高悬于城墙之上。
而他入城为知州第一件事,便是成全历经惨烈战事后,死里逃生的边城百姓以极刑处置叛国罪臣的心愿。
官家的敕令只言死罪,而蒋先明从民愿,监斩凌迟。
徐鹤雪其实并不知此人以前长的是什么模样,因为那时在刑台之上,他双目已被胡人的金刀所伤,并不能视物。
他只能听得见此人的声音,有力,愤慨。
“世人皆知,”
徐鹤雪声线冷静,“你蒋御史最不愿辜负民意,他们视你为可达天听的喉舌。”
“仅此而已。”
炉上的茶水又翻沸了起来,帘子后传来几声女子的轻咳,徐鹤雪立时回神,他一手撑在桌案上,艰难地站起身,倒了一碗热茶走到内室里去。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倪素的鼻音有点重,接来他递的茶水抿了一口,干涩的嗓子才好受些。
“不算久。”
徐鹤雪摇头。
他接了她递回的茶碗,将其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倪素揉了揉眼皮,她始终注视着他,即便他很多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过多的神情,可她仍旧觉得昨夜与他砸雪团玩儿的那点开心,已经被他深重的心事消磨干净了。
“我睡着的时候,你坐在那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试图触碰他的心事。
徐鹤雪一顿,他回过身,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双眼。
她一副病容,却趴在床沿,认真地关心起他。
徐鹤雪喉咙发紧,昨夜回来后,他又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想起老师素来板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便是这样的老师,却在得知他进士及第的当夜,欣喜得难以安睡,更写下一首《子夜》,对他不吝赞许。
在那之前,徐鹤雪从不知老师心中原来如此看重他。
徐鹤雪回以《竹心》,以证己心。
那时,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能与老师同朝,在他的期许里做一个大齐的文官,做一个以竹为心的人。
记忆越是清晰,徐鹤雪就越是难捱。
老师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很想让老师好好地活着,至少这后半生,再也不要因为任何事而颠沛流离,徒惹伤病。
他绝不能让蒋先明将老师再牵涉到杜琮的这一桩事中来。
这条路,他要自己走。
徐鹤雪放置于膝上的手蜷握住衣袍的边缘,他面对着这个姑娘关切的眼神,良久,哑声道:“倪素,我想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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