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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静温和的语气之中,陆渺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愈发稀薄。
他大口喝水,过度空旷的胃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液体变得异常抗拒,一阵阵收缩地疼,握着瓶身的手出了点汗,他再次用力抓住,指骨绷得泛白。
路边不停有豪车飞驰而过,在看到程似锦标志性的车牌号后,纷纷减速慢行。
车灯晃过他的脸。
陆渺用手捂住胃的地方,徒劳得摁了一下开门的地方,车门纹丝不动。
他埋头咳嗽了几声,低血糖的余劲儿还没有消退,他忍不住干呕,嘴里全是血腥味儿。
没有血色的唇被染得鲜红。
程似锦跟司机说了声“开去医院。”
随后问道:“你有胃病?这都会忘了吃东西?”
他的发梢都在发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想逃跑。
陆渺实在不愿意面对她,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如此地狼狈不堪,完全像一个只能被放在展台上的花瓶、只配被她挑选的商品。
可是现实如此,他连一丁点沙尘的磨砺都经受不了,只是长时间失眠和忘记进食,这具娇贵的身体都能让他吃尽苦头。
陆渺咬着牙,说:“我不去,你让我下车。”
程似锦的语气变得冷淡了一些:“溃疡引起的胃出血会让人休克。”
“我没有钱。”
“你要死在陆拂前面吗?”
程似锦不轻不重地讥讽了一句,“陆公子,你连画笔都卖了,还怎么养活别人?”
他沉默了片刻,嗓音干哑:“我的画本来也不值钱。
你别拉我去永安长华,治不起。”
程似锦抬手抵住下颔,她想起陆家出事之前,连母亲布置的花厅里都有几幅陆渺的画,色彩丰富,笔触浪漫,立秋时她陪母亲在香案上问卜,挂签在竹筒里摇晃碰撞的声音中,回头就是一幅很漂亮的献瑞图。
值钱吗?曾经应该是值钱的。
陆家还在的时候,画展上的每一个作品都被赋予了金钱涂抹的其他价值,那些拍卖会上,他本人从未出现过。
程似锦说:“去最近的社区医院。”
司机愣了一下,把导航打开。
他老实了,安静沉默得像个哑巴。
躲在边缘,用袖口擦掉不小心弄到座椅内饰上的血。
好在材质不怎么沾,血迹就这么被模糊地擦在他雪白的袖口上,滚成一片。
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是第四个信号灯的时候,他低声说:“……谢谢。”
程似锦没听清,她在签助理带过来的文件,名字飞舞地落在上面,头都不抬地说:“再重复一遍。”
这是她常对下属的语气。
陆渺以为这是什么命令测试,或者服从性测试,可在这种处境下,他竟然没有底气像以往那样坚定的拒绝。
“……谢谢。”
他又说了一遍,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吐出来时连舌尖都隐隐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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