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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官事忙,难得省亲。
刘溪鸰没能等到舅舅的荣归故里,在伙伴们面前的耀武扬威计划自然也就泡了汤。
好在舅甥相逢并不遥远,只是新的离别不期而至。
在泰州这几年的日子不算难过,尽管母亲常常忙得顾不上自己,尽管书院课业颇多且伙伴调皮,但她还是乐颠颠地自顾自上下学,她逐渐喜爱上这里的一切。
归锦书院坐落于山脚下,坐北朝南,前水后山。
院子不大,不到二百丈见方,沿着院墙建有一圈连廊,里头却是五脏俱全,前有门厅耳房小厢房,后有还有精心布置的松竹花木和石山瀑布,一到春季便是香风习习。
最醒目的,便是那立于南边的二层小高楼,是他们读书学课的主楼,每日课时,学子莘莘,朗诵之声不绝如缕。
此楼起初没什么正经名字,直到延嘉年间,这里出了如沈舜、孟亿韦等一众官绅名流,归锦书院从此一鸣惊人,便名为“闻鸣楼”
——那楼中间的三个大字写得煞是醒目,便是沈舜亲自题的。
有趣的是,任凭沈提学书法造诣如此精湛,但他这外甥女却真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一来上学便给这楼换了个名。
她左看右看:“闻鸡楼?闻鸡起舞吗?”
……
书院山长许老先生手中的拐杖紧了又紧。
许是看在沈提学的面子上,老头儿耐心纠正:“是闻鸣。”
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心了,一个个笑得四仰八叉,加上她一再将自己的名字写成水鸡,赵珏还笑话她这辈子跟“鸡”
字过不去。
于是四喜丸子勇夺书院年度笑话第一人。
闻鸣楼的二层是午休房,窗前一排美人靠可坐可卧,能看见院前的小湖。
那湖水如镜,深不见底,传说清江支流形成的地下泉径流湖底,聚有龙气,因此每每清晨,湖面水雾蒸腾。
夫子没来时,学子们都会聚在这里温书。
说是温书,只不过是玩乐嬉笑或补眠罢了,唯有当值的师兄摇了锣,大家才三三两两的下楼,开启日复一日的诵读默写和练功。
许多年以后,此处成为了赏湖赏光赏日出日落的绝佳观景处时,人们一定不晓得,书院的著名门生刘溪鸰,字四喜,曾因迟到,在此处和赵大公子一块儿摔了个四仰八叉而二战成名。
她原以为可以在这到天荒地老。
哪知七岁刚过,她便随母亲沈拂改嫁到了江宁邹府。
邹府的日子不如泰州自在。
那邹员外商贾出身,人是不错,但对子女的教养之事却不甚上心,几个孩子的性子更是顽劣不堪,作为续弦大夫人之女的刘溪鸰,在那里自有不尴不尬的处境和难以言表的糟心事。
又过了半年,沈拂终于能支应起府中事务,可回头一看,好好的闺女就这么混着过了半年,字没学几个,书没读几页,还蔫了吧唧的,当娘的终是着了急。
没法子,沈舜沈提学再度送佛,不,应该是接佛。
又来信江宁说,督学蓟州三年,官学民学办得颇有声色,也算是给沈家扎下了根,现已将妻女接了来。
若把阿鸰带在自己身边,不仅能和女儿沈芯作伴,一块在其所巡书院读书,还能让妻子洪氏好好教教规矩。
洪氏的洪是江西的洪,规矩才学自然都是拔尖的,如此安排之下,外甥女的出路必不会比在邹府差,甚至比扬州泰州也要强上些许——这也不枉他与妹夫刘兆柏相识相知一场了。
话既已说及此处,为了刘溪鸰的出路,就是再舍不得,沈拂也只得撒手了。
于是八岁这年,小阿鸰终是踏上了投奔舅舅的路。
这一晃便又是两年多,各人的个中心酸暂且不舍按下不表,但沈提学还是一向靠得住,两年里,刘溪鸰果真被教养的很好。
如今的四喜丸子身上是再也不见半点神气凶悍。
蓟州人都说,沈家这个表小姐行事做派落落大方,自有一番气度在身,不仅比那翩翩公子更能端得一附温和沉静的模样,还能里里外外帮衬舅母管理内宅,俨然已是半个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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