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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三月十五日,辰时许。
皇宫集贤殿内鸦雀无声,众考生严肃紧张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激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历尽千辛,他们终于闯入了科举的最后一关,在座诸位皆是胜出者。
周二郎看了一眼发下来的杏黄色题纸,上面共计策论两道,第一道问农策,第二道问人才选拔。
看到这两道题目,他心中略稳,作为农家子出身的他可谓是掌握了第一手真实的基层农业资料,深知农人的辛苦,亦了解农人之所急需。
至于人才选拔,皇帝明显是要培养出一股新势力,用来打破文官集团对皇权产生的威胁,如何既能写到皇帝心里又不被百官视为眼中钉,出师未捷身先死早早当了炮灰,还需细细思量。
皇帝要搞平衡之术,他亦要在皇帝,以及皇帝对立面的文官集团间寻找一个平衡,最好的结果是双方都离不开他。
实话说,殿试的前一天晚上他有点儿紧张来着,连中六元这种科举史上第一人的荣耀,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他强迫自己入睡,结果好不容易入睡却又很快醒来,就这么在半睡半醒的迷糊中一直熬到了今日寅时起床。
或许是昨天晚上已经紧张过了,今日到了真正答题之时反而淡定从容了许多,思索片刻,便着腕下笔。
……从宫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许,因为在最后一道策论上颇费了些心思和时间,他是最后一波交卷的。
薛良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两人并肩穿过巍峨的宫门,有小太监在前面提灯指引着,沿着长长的宫墙出了皇城。
安京城里夜间不宵禁,随着天气转暖,街上亦热闹起来,道路两旁灯笼烛火通明,酒楼茶肆商品铺子等目不暇接,更有走街串巷的小贩儿穿行在人流中,一派繁华景象。
“爹!
裕儿走不动,想要爹爹抱。”
一声软软的奶娃娃腔在身后响起。
周二郎不由自主转身回头,灯火阑珊里,一个和钰哥儿差不多大年纪的娃子手里握着串糖葫芦,抱住他爹的大腿耍赖撒娇。
——他都已经四个月零七天没有见到他的钰哥儿了。
三月十八日,天气晴好。
一轮红日破云而出,金光洒落碧瓦飞甍,皇城威严,跌宕悠扬的钟声中,宫门层层开启,一名手持拂尘的太监扬声宣旨:“宣——众新科进士,入金銮殿面圣!”
“宣——众新科进士,入金銮殿面圣!”
金盔银甲、手持旗幡的全班皇家仪仗队高声应呼,响亮威严的齐吼声在空旷肃穆的广场上余音回荡。
众进士谢恩,有序入场。
叭!
重重一记鞭响陡然在耳边炸开,周二郎下意识心尖一紧,脑子里不由蹦出三个字:下马威。
其他新科进士亦是神色一紧,皇家威严,岂可等闲视之。
三声鞭响过后,礼乐起,天子在仪仗队的护送下入御座,众人三呼万岁行叩拜之后,传胪唱名开始。
……“永和九年,戊申科考殿试一甲第一名周凤青,恭喜六元及第!
()”
≈ap;hellip;≈ap;hellip;直到换上一身状元红袍,听到周围人啧啧的赞叹声,周二郎才肯定自己不是在梦里。
簪花乌纱帽,勾金绯罗袍,光素银带腰间束,白绢素衣衬脖领,好一个翩翩少年状元郎。
多年以后,那一日的盛景仍为安京城的百姓津津乐道,比六元及第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状元郎的好相貌。
据说那一日全安京城的女人都跑出来了。
据说那一日的状元郎是有史以来最狼狈的状元郎,被铺天盖天的投花逼得以袖遮面,仓皇逃跑。
一见周郎终身误!
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对于未来郎君的美好憧憬直接拔高到了云端之上。
造孽的周二郎,被一帮疯狂的小娘子们气得胸中怒火腾腾往上冒,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人生中最辉煌的巅峰时刻,本应该最注意形象的时刻,形象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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