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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涟下巴往薛千山的方向一抬:“这位仁兄跟我们想的就不一样,这位仁兄丢下亲妈小老婆,拼了老命的捞啊!
你说他家财也不少了,怎么还见着仨瓜俩枣就不远万里长途跋涉的呢?”
程凤台道:“真正穷苦出身的就是他这样,哪怕地下掉了一粒芝麻也要弯腰拣了吃了,看见钱可比跟亲妈亲。
穷怕了嘛!”
范涟感叹地摇摇头:“有时候我挺佩服他,白手起家又没有后台,挣到这份家业真不简单,是个人才了。
有时候呢,又真看不惯。
为了挣点儿钱,日子也不要过了!
我看他一房接一房娶的那些姨太太,都不见得有工夫睡!”
程凤台坏笑道:“这怕什么呀?我不是帮他出力了嘛?”
范涟想到程凤台过去和薛家八姨太苟且过一段时候,便也也跟着不厚道地嘿嘿笑了。
笑完之后,这两个号称吃过些世态苦头的少爷,脸上带着怜悯和鄙夷一齐遥望着薛千山。
少爷就是少爷,哪怕真的吃过些苦头,骨子里也是少爷的思想,享受生活,图个舒服是顶要紧的。
对底层爬上来,挖空心思多挣一点是一点的劳苦人,多少有一种居高临下看不起的态度。
范涟还想领着程凤台同薛千山把计划好好谈一谈。
程凤台左顾右盼道:“今天你家闹哄哄的,人又多,不是说事儿的地方。
你先跟他说定了,回头我们再约再谈吧。”
范涟一想,也行,转身刚要走开,程凤台喊住他:“哎!
那个谁!
唱戏的那个呢!”
“哪个唱戏的?今儿来了好几个唱戏的,唱生的唱旦的,唱文的唱武的,喜欢哪样我介绍给你。”
这问的是谁,范涟一听就明白了,偏要跟他装糊涂:“唱的怎样另说,模样身段保证不比那一个差多少!”
不等程凤台踹他,叹道:“是,我知道,姐夫现在心里也容不得别的唱戏的了。
人给你搁在楼上有的那间屋,我这都快成了王婆的茶铺了!”
程凤台两手插在裤兜里,悠哉悠哉地走上阶梯,对范涟笑笑:“小子,识相!”
范涟忽然拽住程凤台的手臂,隔着华丽的楼梯扶手仰望着他。
这个姿势使范涟的白脸儿在灯光下一览无余,像一张铺平了的白布,因为没有笑,一丝不苟的显得分外平整严肃。
他的声音果然也是严肃的:“刚才我和他谈过两句话。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那么喜欢他,至少他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
这句话里含有太多的隐忧,程凤台全听出来了,而且无端觉得心惊。
范涟是旧式大家庭中培养出来的特有的人才,周旋人情世故的高手,看事看人非常精准,他就是靠着看这份清醒和敏锐才安身立命到今天的。
程凤台面对着他这一句质问似的话,仿佛被商细蕊那么那么喜欢,将是一件可想而知不言而喻的大大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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