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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曜没有许愿。
他只是问幽采能不能将掌心里的几根睫毛给他。
幽采还维持着双手合拢的动作,闻言歪了歪脑袋,困惑道:“不许愿了吗?”
裴曜喉咙滚动了几下,低声说暂时不打算许。
幽采低头,望着掌心里几根由小叶子变幻成的睫毛,很大方道:“可以,你拿去吧。”
他想得很简单——这几根睫毛那么轻那么小,几下呼吸都能将这几根睫毛吹落,哪怕送给裴曜,大抵也留不了多长时间。
可能过不了多久,这几根睫毛就不知道飘落到什么地方。
所以哪怕这几根睫毛是由幽采的小叶子变幻而成,幽采也能很放心地送给裴曜,只等着睫毛飘落在空中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回到他的身边。
裴曜用一张雪白纸帕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根睫毛包裹起来,垂眸叠成方块,动作很轻地放在自己的怀里。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深夜。
狭窄的卧室,刚洗完的幽采黑发湿漉,穿着蓝白色睡衣,领口被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整洁,散发着洗涤液的清香。
他趴在床上,撑着手肘,下巴垫着枕头,瓷白的小腿一晃一晃,时不时偏头去看一旁的语文课本,专心致志地背着课文。
忽然,幽采连打个两个喷嚏,扭头,抓了抓自己的背,觉得有些痒痒——仿佛背上的软肉被挠戳了好几下。
他嘀咕了几句,以为是卧室里的窗户没关,夏夜小飞虫多,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叮咬。
翠绿昂扬的藤蔓咻地一下窜到了敞开的破旧窗户前,将生了锈的窗户咯吱咯吱关了起来。
幽采继续专心背书。
结果没念上几句,背后又传来一阵痒痒,仿佛背上那点软肉被人揉捏来回波动,痒得厉害。
幽采扭头,伸手挠了挠背,又掀开自己的睡衣看了一眼。
白得晃眼的背脊只有几道刚才抓的蜿蜒抓痕,并无小飞虫叮咬的痕迹。
幽采困惑地放下睡衣,低头看着语文课本,脑袋忽然冒出了几个字。
叶子。
他送给裴曜的几片叶子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那些小叶子虽然已经离开了他,但仍旧与他保持着通感,只要叶子感受到遗落,自然而然会回到他身上。
幽采茫然扭头,费解地抓了抓自己的背——大晚上的,裴曜不好好睡觉,动那些睫毛干什么?……裴宅。
夏季深夜,十七岁的裴曜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方展开的雪白纸帕出神。
阅读灯灯光是偏黄的暖色调,雪白纸帕上是几根黑色睫毛。
他下颚枕在手臂上,偏头,长久而安静望着那方雪白纸帕。
片刻后,裴曜伸出手指,呼吸浅浅,指尖轻轻碰着那几根纤长的睫毛,想象着自己是在拨弄暗恋之人的睫毛。
他们现在应该有走近了一点吧?哪怕只是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都能让他无意识勾起唇角,心脏变得饱胀起来,仿佛在酸楚的暗恋中寻出了一点甜味。
比起从前只能每晚跟在幽采身后,隔着一段不长不远的距离,静静地陪幽采回家,如今每晚都能跟幽采一起走回家,如今已经很好了。
更好的是,如今的幽采还会叫他学长,同他问题的时候,脑袋会凑近,很认真地望着他,他们之间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裴曜心想,已经很好了。
从前他只能站在高二四楼的走廊上,趴着栏杆,隔着玻璃窗,远远地望上幽采一眼。
一天之中离幽采最近的应该就是每天傍晚在教室没人的时候,将买来的饭团和牛奶放在幽采课桌。
如果运气足够好,还能收获幽采亲手写的小纸条。
虽然小纸条上总是写着几个大字:抱歉,同学,你送错东西了。
因为这样的纸条仍不是每天都能得到,所以裴曜总是格外珍惜,每张都折得整整齐齐,放进玻璃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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