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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茶的功夫之后,离战场不远的一处小谷内,李天旋等一众骑兵坐在马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谷内人尸马尸倒了一地,还有许多无主的战马散在周围,或是守着骑手的尸体不走或是低头啃着草皮。
李天旋身上又是多处受伤,腿上一处几乎可以见到骨头,让他用撕下的战袍使劲扎住。
他的手下又少了许多,现在人马俱疲也是人马俱都带伤,战马的皮毛水洗一般,摸一把就一手的汗渍,不过还不是时候,骑兵不能攻城,干掉晋军右翼的骑兵对守城没多大的帮助。
待喘息甫定,李天旋便看着自己的手下大声问道:“诸位兄弟,还敢不敢跟我去再去冲一次?”
一个双目血红的校尉嘶吼道:“将军都不怕死,我等怕得何来!
如何不敢!”
“好!”
李天旋向手下骑兵一抱拳,“那就烦劳诸位再跟李某走上一趟,这一次我们直接杀入晋军中军去,砍了那仇凤老匹夫,定能解了这洛景城的危难!”
“诺!”
骑兵们齐声爆喝一声。
城墙之上,李懋花白的须发飘洒,挥动手中长剑,老狮子一般在城墙上左右搏杀。
城墙边上冒出一颗头颅他就挥剑斩下头颅,攀上一支手臂他就挥剑斩断手臂,若有一人趁他不备突然跳起跃入城墙之上他就一剑斩去将那人砍成两段,一段掉下城去,一段在城墙上汩汩的淌血。
衣甲尽红,须发上也是血渍斑斑点点,久战之后李懋已是气喘如牛,心中一股躁戾的浊气却慢慢升腾,双目渐渐血红,渐渐疯魔起来。
这些人怎么就杀不光呢,砍掉一颗脑袋城墙上就马上又长出一颗脑袋,再砍掉转眼还有一颗,怎么这些人的脑袋跟下雨之后地里长出的野蘑菇一般,摘不完也砍不完,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吗?哈哈大笑几声,李懋觉得,这洛景城怎么这么像行驶在孽海上的一艘破船,无数的冤魂水鬼从水中跃出,扒着船舷要上船来要和自己索命!
水?对,就是水,大洪水,就是大洪水,乱战中李懋的心神却飘远了,他又想起了四十多年前的那次难忘的大洪水,自己还是一个少年,和李简相仿的年纪。
洪水中,家中长幼及奴仆都躲在孤岛一样的屋顶躲避,看着滚滚的浊流在大河一样的街道上波涛汹涌,房顶的瓦片下面不时有避难的老鼠爬上来,还有从树上跳到房顶的老鼠,从飘**在水中的桌椅马车甚至浮尸身上都有老鼠跳上屋顶,数量越来越多黑灰驳杂的一大片,骇得家中的女眷惊叫不已。
李懋就从水中拾起漂浮的木棍驱赶那些老鼠,哪知那些同样落难的老鼠此时竟然丝毫都不畏惧人,就算被木棍砸成肉泥也不肯再跳入水中,逼急了竟吱吱叫着跳上他的鞋子咬他的脚面甚至一齐顺着袍子爬上来咬他的头脸。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些小东西吱吱叫着,细小的牙齿撕咬头发,啃噬脸颊的痛楚。
四十多年了,李懋征战无数也杀人无数,早已心如磐石,只有那梦魇一样的“吱吱”
声才是他隐藏的最深的噩梦,就如同现在一般。
心神恍惚的李懋此时完全在凭着本能杀人,当真是状若疯魔,此时他的身前身后死尸遍地,死状恐怖。
他的心智困在梦魇之中被一阵剧痛唤得重新清明过来,回身一剑斩了一个晋军士卒的头颅,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死不了,也不能死。
李懋受伤,李简看得几乎目眦欲裂,甩开身前纠缠的晋军士卒,便向李懋那里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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