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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同川不能在马政上施展自己的抱负,而《战马论》几经沉浮,最终亦无人问津。
“大齐土地兼并之风不衰,使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而本该用来养马的草场亦多作耕田与养羊之用,豢养马匹的官员用心不专,部分官员私自卖马,使得大齐虽有马匹而能用于作战的军马战马极少,只能向西域番邦采买,但这到底是杯水车薪。”
“我曾不止一次与胡人的骑兵交过手,苦于大齐的军马良莠不齐,我便亲自下令开辟草场养马,养了一支精锐骑兵,”
徐鹤雪说着,不由侧过脸,长风吹来,拂动他的衣袂与长巾,他一双眼底映着远处连绵的山廓,“就在居涵关。”
倪素也不由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如今的居涵关,已经落入丹丘胡人之手,而他作为玉节将军时用心培养的骑兵,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我曾也听人说,官家宴饮一回,就要三百多头羊,一年下来,宫中大约要用掉四十多万头羊……”
倪素望着他,说,“我那时还以为是谣传。”
“宫中用度一向如此,百姓对羊的需求同样巨大,所以马政不兴,而‘以步制骑’,可步兵终究不比骑兵,”
徐鹤雪神情沉静,“苟安者不过以此逃避现实而已。”
非才之难,所以自用者实难。
沈同川空有养马之术却难以施展,若宋嵩不在,则孟云献便有机会让自己的人插手雍州事,如此一来,沈同川或可在雍州开辟草场,蓄养战马。
风似乎变得很轻,尘沙也少了许多,日光底下,倪素被徐鹤雪护在怀中,他身上的冷意却正好缓解了盛夏的炽热。
“徐子凌。”
她忽然唤。
“嗯?”
徐鹤雪垂眼看她,也许是在魏家军的军营里与宋嵩对峙的时候晒得有点久,她的脸颊有些泛红。
“你以前是如何骑马的?我们一会儿再回去吧?”
她说。
徐鹤雪一言不发,却将自己的长巾摘下,一张苍白的面容显露出来,神清骨秀,他才将长巾裹上她的脸,便被她握住手腕:“你给我做什么?段校尉他们还在后面……”
“你的脸晒红了。”
徐鹤雪替她整理好长巾,他没有多少血色的唇轻启,“不必担心,他们追不上你我。”
倪素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一握缰绳,只听马儿嘶鸣一声,扬蹄踏尘,几乎飞驰。
“倪公子!”
段嵘等人慢慢悠悠的在后面,不防那对年轻男女忽然策马疾奔,他着急忙慌地拉拽缰绳,“你们要去哪儿啊?”
风声渐急,倪素隐约听见段嵘的声音,她没有回头,手却抓紧了徐鹤雪的衣袖。
渐渐的,段嵘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日光明朗清澈,靛蓝的衣袂轻扬,倪素仰望他,“好厉害啊小进士将军。”
徐鹤雪眼睫微动,低首时她面上的长巾脱落,随风而飞,他立时伸出一手去抓,却正逢她的手同时伸出。
手指相触,长巾飞扬。
四目相视间,倪素朝他弯起眼睛。
积弊的政令,宗室的贪心,权力的倾轧,是一些人的沉沦,同样也是一些人的抗争,大齐的千疮百孔非只因为一人,一君才至于此,是利益与利益的斗争,利益与利益的结合。
他亦因此而死。
“你在幽都百年,归来之时,大齐还是这样的大齐,你心中,就不失望吗?”
倪素忽然问他。
徐鹤雪将长巾重新遮住她的脸:“我仍愿寄希望于世间敢为人抱薪者,虽我死,而有后来者,不为君父,不为赵氏,只为天下生民,不让国土,不失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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