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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这个冬天来得比以往都早,风气而潮涌,容莉的长风衣没扣好,衣袂翻飞,靖岳帮她捂好扣紧,顺势仔细打量。
容莉也快七十了,白发,皱纹,老年斑,皮肤松弛了不少,身子骨算硬朗,多年教务工作又平添几分文雅的气质,岁月留下的痕迹她都坦然接受,心安理得。
可抱着黎根骨灰的手还是会抖,找借口开脱--把一切归结于初冬的凉意。
在社会属性关系里,她和黎根既不是雇佣关系不必为彼此的劳动给予付以报酬,也不是恋爱或者婚姻关系不必一定要为彼此承担什么责任。
她本可以不用这么难过。
闹剧似的,重逢好像就是为了再次走散。
未有人开口说话,劝谏的,宽慰的都没有,陪伴变成很纯粹的事。
容茉带着管铱,没跟,管锌和靖岳不被允许跟,也没跟。
这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是容莉不让跟。
如果没有肝癌的话,除了容茉,剩下的每一个人和黎根都没有打过照面,没有过往,如今也没有以后。
说来可笑,肝癌竟然成了纽带。
上天多么会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
1、同性恋是上帝用来确保真正有天赋的人不受孩子烦恼的方式--山姆奥斯丁
2、安布鲁斯比尔斯
1
靖驰牧当司机,车里没打暖气,两个人和一个骨灰盒。
“开个暖吧,他怕冷。”
她语气平和,手指不自觉地反复摩挲盒子。
靖驰牧开了暖,调节了几次温度才确认下来。
和管锌的选择不一样,容莉把黎根的骨灰带回去黎根的祖宅。
落叶,归根。
黎根还在世的时候没有表明过这方面的意愿,是容莉擅自做主的。
她和黎根已经分开,最后的时光也更像是良师益友,黎根老家还有亲人,容莉没想过要越俎代庖,他从哪里来就带他回哪里去。
再则,黎根在新川的房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可能还需要处理,照目前法律关系来看,她没资格擅自处理,也没打算擅自处理。
2
比想象中快的到了老宅。
容莉只来过两次,一次是结婚前,一次是生容茉后,对这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过去是泥基路,现在是水泥路,难怪从前车马慢,难怪从前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落车后,捧着那骨灰,她生出一丝一缕的不舍,它想迅速扩展壮大,硬生生被容莉压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里翻过的诗歌,却恰巧那么合上自己眼下的心境。
她的,还有生前的黎根的。
“妈。”
靖驰牧靠近,唤得很轻,他知道容莉在思索也知道她思索的并非可一笑而过的事,偏偏,容莉给了靖驰牧一个一笑而过的神情,说:“嗯,走吧。”
迈在田埂,野草扫过裤腿,带走露水,稀泥也沾了一鞋,走路难免会打滑,靖驰牧只扶着容莉的手肘和背,并不帮着拿那个肃色的盒子。
没有故意,只是路不好走,便无意识抻长了时间--黎根在容莉手里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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