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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护士长皱皱眉,“你呀你,又迟到,将来自己当了医生可怎么得了。”
侯半夏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
张护士长在医院里算是资格最老辈分最高的护士,从小看着侯半夏长大。
侯半夏小时候,医院就是他的后花园他的游乐场,成天在瓶瓶罐罐中打闹。
在各个科室混得久了,老一辈的医生护士对他都有舐犊之情。
手术台的脚架已经架好,护士们进进出出拿点滴,准备麻醉。
侯半夏换上手术服的时候,那位纤弱的孕妇已经在护士的指导下穿上白色的手术衣。
五点半左右,李医师来了,带着侯半夏一起刷手消毒。
手心,手背,手臂,冲洗。
侯半夏每次刷的都特别认真,这双手一会儿是要真正接触人体的。
这种带有仪式色彩的步骤,于他看来,就是手术的开始。
只可惜,作为一名实习医生,他所能做的仅仅是拉拉钩缝缝线而已。
如果和人说,这些实习医生花了小半辈子的时间,在功课上努力,在成绩上出人头地,削尖脑袋熟记中英文病历,所有前二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的光阴,只为了此刻能站在主治医生身旁,用自己颤抖的手帮忙拉钩缝线,这算不算是一种绝妙的讽刺呢?而这种拉钩打下手的体验,也仍然不是每个实习医生能够拥有的。
张护士长给侯半夏围了一条挡水布。
因为在剖腹产手术中,实习医师必须用抽出器吸出四溢的羊水好让主治医生能够看清楚,因此往往会被溅得满身羊水,狼狈不堪。
侯半夏深吸一口气,站在手术台尾两脚架间。
这个位置很凶险,一会儿羊水泼出来,首当其冲。
李医师看了看钟,时间差不多了。
他右手执刀,一刀划下去,脂肪、肌肉、血水立刻迸出来。
一层一层的剥离,每一层的组织泾渭分明。
看他那潇洒的下刀动作,真可谓游刃有余。
这样的情景,总是让侯半夏激动不已。
注定要当医生的人,似乎生来对于血腥就有着强烈的欲·望。
六点十四分,在那个良辰吉时的前一分钟,李医师终于割开子宫,弄破羊膜,用手将婴儿从子宫内抓出来。
只那么一瞬,大量带着体温的羊水朝侯半夏泼去。
来不及躲闪,手已经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侯半夏倾身向前,用抽吸器将多余的羊水吸出。
无奈羊水过多,怎么吸都无法吸出。
侯半夏放下抽吸器,直接用双手掬出来。
一声洪亮的啼哭。
侯半夏抬头,一个小小的婴儿,皮肤还沾着羊水和污血,胎盘尚未脱离,螺旋状的脐带从母亲的子宫中伸出,悬空连着婴儿的肚子,被李医生平稳地举在手里,在手术灯下,不安地啼哭着。
时针顺顺当当地指向,六点一刻。
侯半夏突然有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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