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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琬没好气地白了裴熙一眼,看见陈妙诚惶诚恐的样子,叹道,“没事,你接着说。”
陈妙小心翼翼地觑着裴熙的脸色,见他没阻止的意思,才道:“魏王的属下知晓,若直接将此事报上去,魏王殿下的心情定然很差,就在遥遥请示了魏王的情况下,走遍附近的郡县,希望找到村落的活口。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他仍旧无所收获,绝望之下,忽然想到了魏王曾经说过的石头,便将之带了回来。
魏王命人将石头琢磨一番,本只是想解开其中的玉石,谁料……”
说到这里,陈妙的面色酡红,兴奋不已,“谁料将玉石的表皮磨开后,出现在碧玉之中的,竟是一个朱红的大篆‘盛’字,宛若水光流动,却又肃穆非常,端得是天降祥瑞,佑我大夏!”
秦琬望着陈妙,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
真假都不知道的事情,也没看过实物,光听些传闻,就成了这模样……说起来……“祥瑞很小?”
“据说,有……”
陈妙思来想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有您摆放在书房里的那扇屏风,一面的一半那么大,成人小臂那么厚。”
秦琬的书房本来就大,绘着高山流水我的四面屏风一架,生生能将一间房隔成两间,哪怕只有一面的一半,再想想厚度,也十分惊人。
这样极品的玉石,必定藏在极大的石头里,经受着岁月的风吹雨打,最后展露它优美的身姿。
想到这里,秦琬看着裴熙,冷笑道:“你相信?”
“哦?你说哪一点?”
“这块玉石,十有八九是在别的地方解开了得。”
秦琬面沉似水,双手交叠,十分冷静地说,“城门的胥吏、驿站的小官甚至山间的土匪,都知道从车辙中衡量物品的价值,多深的印子是人坐在车上压出来的,多深的印子装得是粮食,多深的印子是绫罗布卷……哪怕判断得不十分准确,不要载太过沉重的物件却是来往商人的铁则。
否则旁人一见你带这么重的东西,本能地就会想到真金白银,路途中抽的税更重,交的钱更多,打点的人更贪婪,遇到危险的可能也更大。
偷偷去江南的魏王属下,想要一路将这么大一块石头悄无声息地带长安,还不被人发现,怎么可能?”
裴熙看着秦琬,就如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又如何呢?”
“旭之……”
“魏王想报答救命恩人也好,缺钱想解开这块石头,赌一赌运气也罢,这都是他的事情。
只要他将祥瑞的来路解释清楚,这天大的福气就是他的。”
裴熙神色淡淡,语气很平静,“何苦追究那么多呢?”
秦琬听了,表情得更讽刺:“来路解释清楚?你相信这一套鬼话?”
裴熙耸了耸肩,一点也不在意:“我相信魏王被追杀,相信他流落到一个村庄,更相信这个村庄被追杀他的人彻底毁了。
至于这个村庄中有没有一块天降祥瑞的玉石,又有谁知道呢?哪怕诸王查这块石头的祖宗十八代,将那个村庄里三层外三层地翻,也是找不到答案的。
魏王敢将它当做贺礼呈上来,便做好了万全准备,要我说,做事情,做到这样就可以了,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琬一眼,淡淡道:“有了这么个祥瑞在,什么东西不会暗淡失色?这样不好么?魏王的贺礼越出挑,大王的贺礼就越不显眼。
至于祥瑞的来处嘛,谁都不知道,也是一桩好事,魏王现在得意着,自然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若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转,谁得势,谁也可以将这东西的来路找个别的解释。
说来说去,魏王的气量还是不够,心太小,知晓自己在名分上不足,争不过几位兄弟,这是要仿效汉武,来个‘君权神授’呢!”
“他这是在逼圣人!”
“不不不,你不能对魏王敌意这么深,这只是正常的手段,非常正常。”
裴熙纠正秦琬的错误思想,“圣人年老,心胸却没减少半分,始终如沧海一般广博。
在这种时候,圣人绝不会认为儿子在抢夺自己的权利,只会为帝国后继有人而高兴,无论贺礼来自哪里,魏王将它送上去了,圣人就要给予他更多的权利,同样,诸王也会给予他更多的敌意。
这等情况下,扛住了就是赢家,扛不住,身家性命化为乌有。”
他说得这般清楚,秦琬也渐渐想通,末了,竟然微笑起来:“你说得不错,一个有实无名的‘太子’,三位野心勃勃,各有千秋的王爷,对朝臣来说,不是一件幸事,对我们来说,却非常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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