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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好这把匕首。”
昨叶何把短匕捡起来,塞到她手里,“你知道吗?佛母快要圆寂了。
可是她还有一桩因果未了,法体未得清净无漏,不能归还琉璃天。”
吴玉露双目顿时盈满了泪水:“那可怎么办呀?”
“现在只有你能帮她,去,把这柄匕首插入佛母胸中。”
吴玉露吓坏了,这,这是什么帮法?这不是要杀人吗?昨叶何却面孔一肃,用不容违拗的口气道:“你父亲吴不平因佛母而死,因果必须由你来了结才成。”
“可是,可是,佛母她……”
吴玉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昨叶何一推她:“你自己可以去问佛母,但要快,若耽误了她老人家升天,你我都要折损功德的。”
吴玉露看了眼哥哥,依旧在地上挣扎,她只好战战兢兢握着匕首走过去,蹲到佛母跟前。
唐赛儿勉强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好孩子,你来啦。”
“昨姐姐,昨护法要我,要我用刀杀了您。”
唐赛儿用尽力气点点头:“我身遇大劫,只剩这桩孽缘未断,没法升天……来,跟我一起念《弥勒下生经》,还记得我怎么教你背的吧?”
吴玉露泪流满面,点头“嗯”
了一声。
唐赛儿振起最后的力气,低声念诵,吴玉露边哭边跟着诵起来。
唐赛儿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视线转而透过屋顶,看向天空。
待得吴玉露能自己念了,她便用最低微的声音喃喃道:“林三,林三,老婆子来南旺鱼嘴找你了……”
双眼缓缓合上。
在诵经声中,吴玉露双手缓缓握着匕首,高举起来。
昨叶何在旁边看顾着吴定缘,她没有转头往这边看,而是微微闭上眼睛,从腰带里又抠出一抹枣粉泥,塞到嘴里咀嚼。
诵经声越来越清晰,她嚼得越来越用力。
忽然身后传来“噗”
的一声,昨叶何唇瓣一抽,似乎咬到了舌头,有一丝鲜血沁了出来。
过不多时,吴定缘头痛缓解,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首先看到的不是昨叶何,而是自己妹妹盘腿坐在佛母身旁,面带虔诚地诵着经,而唐赛儿胸口插着一把短匕,一动不动。
一代传奇人物,就这样遽然离世。
“你……”
吴定缘瞪向昨叶何,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叶何淡然道:“父仇女报,岂不是天公地道?”
吴定缘顿时噎住了,是啊,吴不平的血亲手刃佛母,这有什么不对?他又以什么身份去阻止?
吴定缘望向佛母的尸身,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张荒唐的罗网里:他想替铁狮子报仇而不能,因为是铁铉的后人;因为他是铁铉的后人,所以不该保护太子一路,而应加入白莲教反对朝廷;但他压根不愿意加入白莲教,因为铁狮子的仇还没报……于是又回到了。
吴家、铁家、白莲教形成了一个难以打破的循环,让吴定缘无论如何抉择,都会陷入矛盾,胸中的憋屈,浓郁到无法呼吸。
他此时多么希望手里有一瓮烫好的烧酒,最辣最醇的那种,一饮而尽,把这些茫然与惶惑都忘掉。
他踉踉跄跄走过去,去拽吴玉露的胳膊:“玉露,跟我走吧。”
吴玉露身子不动,双手合十:“是我亲手送走佛母,她法体未殓,我还没诵完一千遍《弥勒下生经》,还不能离开。”
吴定缘从来没见过妹妹语气这么坚定,他扯了扯她,居然扯不动。
情绪在这一个瞬间分崩离析,他喘着粗气,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阴森、逼仄的空间。
吴定缘从吴玉露身旁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大踏步地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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