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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陈灌对先帝是忠心,可连小皇帝的面都没见过。
这虎符就是个冠冕堂皇的调兵借口,谁拿了左半边,谁就能代表天子。
至于是不是真的清君侧,就不那么重要了。
“将军得了本王的信,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辗转反侧,最后才下定决心见我这个藩王,迈出这一步,定是有胆量做大事的。”
萧铭笑道,“成事之后,将军就是大燕第一等功臣,食邑万户,配享太庙——这说得远了,现下本王能许给将军的,是银票万两,和一门亲事。
本王带着犬子身上的信物,愿与将军结为儿女亲家,对三清六御立下誓言,永不相背。”
陈灌思忖片刻,摩挲着流出冷水的狮子头:“王爷诚意,在下感佩于心。
您说的不错,我敢来见您,也是不想在这偏远苦寒之地浪费下半辈子。”
他高声唤道:“楚楚,把契约拿来,让王爷过目。”
暖房里那女子往身上裹了件丝质披风,从颈项遮到脚踝,袅袅娜娜地捧着一只匣子走了出来,绿罗裙如荷叶动水波。
她身段高挑,一头乌发比上好的丝绸还顺滑,沾着水汽从胸前垂到腰际,遮住了半边玉雕般的侧脸,露出一双情意绵长的眉目来,微抿的嘴唇似雪上绽开一朵红梅,艳色里带着丝清冷。
饶是生平见惯美人的齐王,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是将军从何处寻来的爱妾?朔州竟有此等佳人。”
“王爷这话可折煞她了,她是胡姬,大字不识一个,骨架子生得也粗,不比咱们大燕的女子善解人意。”
陈灌呵呵笑道,“这契约是我依着王爷信中的意思亲手所写,没有第三人见过。
王爷若觉得可行,便留个墨宝,咱们一式两份,若是不行,咱们出了浴堂再商议,以王爷的意思为准,这样如何?”
美人将盒子放在池壁,垂首不语,一股芬芳飘了过来。
萧铭又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何事,恍惚了须臾。
他打开这盒子,拿出两幅薄薄的素绢,绢上文字一模一样,甚是简短,就是把他书信里几句话重述了一遍,最后发了个重誓,先考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云云。
他拿起毛笔,左思右想,不写怕陈灌疑心不肯出兵,写了却觉这一纸契约来得太过容易,况且若走漏出去就糟糕了,是以笔尖停了半天也没落下去。
……还有另一件物证没给陈灌看,而他也没问。
陈灌却突然道:“且慢!
楚楚,收回来。”
萧铭下意识将两幅绢攥在手中,“将军这是何意?”
此举正中陈灌下怀,他嘴角微勾,“瞧我这记性,王爷不是还有另一样东西要给我看吗?我倒好奇,王爷除了许我升官发财,还有什么宝贝,如此有把握说服我把全家的性命都押上?”
萧铭心下一松,扬眉道:“是本王的疏忽,这可是极大的秘密。
你只知薛氏勾结楚阁老意图谋反,可知薛家要推举的宗室是何人?”
他背过身问小沙弥要了一物,交给美人,她看也没看,轻移莲步走到陈灌一边。
陈灌拆开那锦囊,里头却是一幅五彩提花锦缎,和圣旨一色,料子也相同,上头有个花押印,写了八个字——
【庚午
己卯
丁丑
甲辰】
这生辰八字甫一入目,他心头巨震,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只听萧铭意味深长道:“劲瘦如竹,侧锋如兰,笔笔如刀。
陈将军,我父皇的字,你还记不记得?京城陈家的老宅里可是有御笔所题的匾额啊。”
他拿笔在一张素绢上画了押,放回匣中,低沉的声音蒙着水雾,在浴房里幽幽回荡,“你可知这上头是何人的八字?又为何写在这方送往钦天监的缎子上?弘德元年春闱殿试,楚青崖那么好的口才,连裴阁老都不能驳他半个字,为何偏偏被排在进士最后一名,又被扔到休原去做县令?短短九年的时间,你以为他真能凭——”
话未说完,面前忽掠过一阵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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