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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拖开凳子,在桌前坐下,戴上工作手套扒拉了一下碎瓷,感觉修复过后,应该是个古董瓷瓶。
之所以定性古董,不是因为他懂,而是干爷这儿,一般都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
颜如玉又好奇地拿起那些工具看,毛笔毛刷锉刀喷笔,样样看着都新鲜。
正想自己摸索着玩一把,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的。
颜如玉忙站起身,叫了句:“干爷。”
来人年纪很大,至少八十来岁,穿丝缎夹棉铜钱纹的厚睡衣,个子不高,走路有点跛。
颜如玉看着他那一头浓密的头发发呆:“这头发……”
颜老头嘿嘿一笑:“植发,还染了,哎呦,可让我受了老罪了,你不知道那头皮上扎的,跟血葫芦似的。”
他边说边摸着脑袋过来:“可是植完之后吧,我又觉得古里古怪的,老头子了,就该有老头子的样,人哪,可以有求,但不能强求。
你从老家过来?”
颜如玉点头:“阿喀察散了之后,我先回了趟老家,听老家人说他们想来看干爷,干爷不乐意见?”
颜老头摆了摆手:“见什么见,没大事别来找我,我嫌烦。
这把年纪了,就爱清静。”
说话间,指向茶桌中央的碎瓷片:“这瓶子,是李自成从北京败走那次,我当街看热闹,在一户人家门口捡的。
不值什么钱,但有回忆、有感情……”
颜如玉笑:“怎么不值钱了,大小也是个古董。”
颜老头不置可否,在茶桌对面坐下:“前阵子一不小心,打碎了。
我寻思着,反正我时间多,就学学修复吧,不瞒你说,那些修文物的纪录片,我都看遍了,也看会了,就是不知道,上手会不会。”
说完了,哈哈大笑,见颜如玉还站着,招呼他:“坐啊。”
颜如玉不坐,沉默几秒,说:“干爷,我做事太废,因缘石被烧了。”
颜老头愣了一下,颇反应了一阵子:“是‘人石会’那块?”
“是,都快结果了,大半夜被淋上油烧了,现在都还没查出是谁干的。”
颜老头“哦”
了一声,宽慰他:“烧了就烧了吧,虽然有点可惜,但也是它命数到头了。
没记错的话,它也吞了不少人了,它吞人,人烧它,这也是因果报应。”
颜如玉面色更凝重了:“可这样的话,干爷你就没法补身子了。”
颜老头示意他坐:“补不了就补不了吧,哪有一成不变的享受啊,可能我这享受也到头了,不用太当回事,坐,坐啊,唉,你这孩子。”
颜如玉不好违逆,心事重重地坐下:“还有件事,那面叫‘女娲眼’的煤精镜,我好不容易搞到手,也被人砸得稀烂,下手的人应该跟烧因缘石的是同一拨。”
颜老头面露惋惜:“这有点可惜啊,女娲眼是个好东西,这下手的人啊,也太不懂珍惜了,宝贝东西,你抢就抢,怎么能砸呢。
没事,砸就砸吧,你没听老海说吗,女娲不止一双眼,砸了一双,地里还会再给你长一双,大不了再找新的,用不着太放在心上。”
颜如玉苦笑:“可是,谁知道地里、什么时候才能再长一双呢?”
颜老头说:“那就是你的命了,做人得想开点,想开就好。
我不是人,都能想得开,你这当人的,怎么还拧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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