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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芥子很久才出来。
她洗了头发,换了浴袍,出来时,整个人清爽又精神,居然还冲着陈琮笑了一下:“你也赶紧洗吧,今天这么累,洗了早点休息。”
陈琮被她笑得心慌,她从崖下之后就没流过眼泪,他已经够忐忑的了,现在,她居然还笑!
他觉得这样是不好的,他不认同那种憋着、忍着的性格:悲伤是世界射入身体的子弹,你嚎啕也好、悲泣也罢,总得有个出口把子弹释放出来。
强忍是顾全只有自己在意的颜面,任子弹把五脏六腑穿个千疮百孔。
他进了浴室,潦草洗完,期间一直琢磨该怎么办。
出来时,看到肖芥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直仰着头看天花板。
陈琮找话说:“看什么呢?”
肖芥子没看他,答得很认真:“我在想,做只蜘蛛也挺好的,不用操心,也不用烦。
每天就是结网,一根一根地喷出丝浆,织成蛛网。
听说蜘蛛网的款式从不雷同,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你也找不出两张一模一样的网,真不容易啊。”
完了,陈琮心中一沉。
怎么突然扯到蜘蛛了?这是悲伤过度、精神恍惚了吧。
他拖了椅子过来坐下:“芥子,你还好吧?”
肖芥子转头看他:“今天发生这么多事,都忘记跟你说谢谢了。”
他从高铁站赶去医院,又陪她进山、及时帮着她下了崖,忙前忙后,从白天到夜半,她还没说一声谢谢呢。
陈琮没立刻反应过来,他愣了会神,被这郑而重之的感谢搞得有些局促:“大家……好朋友嘛,你这太见外了。”
肖芥子示意了一下他的床:“你去睡吧,今晚不用守着我了,我反正睡不着。”
说完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现在几点了?”
陈琮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
肖芥子点头,喃喃了句:“快两点了……原本,这个点,红姑已经到家了。”
关于姜红烛的话题终于来了,陈琮起初盼着它来,真来了,又觉得分外压抑。
肖芥子苦笑,慢慢把头埋进膝下,声音很轻地说了句:“陈琮,这事都怪我吧。
如果我没有突然发病,你今天就不用赶回来、不会暴露,红姑现在,也到家了。”
“本来多顺利的事啊,因为我,全砸了。”
陈琮伸手出去,想拍拍她的背,才拍了两下,迟疑着停住。
原本他以为,她埋着头、情绪激动,也许是在流泪、身子在悄悄发颤。
但没有,她的身体跟她的语调一样平静,他的掌心下,隔着一层浴袍,都能察觉到她的后背是凉的。
相比情绪激动、失控,情绪像是死了一样,更可怕吧。
她不是悲伤过度,她是自责,人自责到了极致,连悲伤都不敢,因为觉得自己不配。
陈琮很难受,眼眶发酸:“芥子,不是这样的。”
他想了想,吸吸鼻子,有点词不达意:“你不能这么想,你得这么想。”
肖芥子转头看他,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我得怎么‘这么’想啊?”
陈琮说:“你不要觉得是自己发病、害了红姑。
你应该想着,要不是因为你生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识她。
也不会去照顾她,今天更加不会在这儿为了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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