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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元二十六年。
长安,裴府。
天还未擦亮,远空稍泛起些鱼肚白。
裴临从噩梦中猝然睁眼,望着床帐中一片朦胧出神。
这几日间,长安与关外皆是一团乱麻,他忙得头疼,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河朔还是长安。
身下是柔软的锦褥,鼻尖还能嗅到浅淡的熏香,总算把裴临的意识拉回了富庶的长安。
南诏那边昨夜也递来了好消息,说他所寻的那一味药引已然找到,正在快马加鞭地送来。
南诏送来的,是解毒方子的药引,亦是解他心病的关键。
因为裴临心知肚明,自己在那一箭射向姜锦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并非反应不及,他甚至比谁都看得清楚,那一箭射来的角度,本该是不致命的。
如果不是箭镞淬了毒的话。
好在药方多年间辗转凑齐,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此刻,姜锦也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身侧。
尽管与他泾渭分明。
天色尚早,难得她如此好眠,裴临当然不打算惊扰她,他放轻了动作,刚要掀开锦褥坐起,动作倏地一滞。
沉闷的气氛里,他捕捉不到那道若有似无的、微弱的呼吸。
仿佛袅袅轻烟,不知何时便已经消失了。
裴临屏息,微颤的指尖越过柔软的被衾,触碰到姜锦纤细的手腕。
不算太冷,隐隐还能感受到她肌肤腠里间残存的暖意。
只是本该雀跃的脉搏,不知何时起,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见惯了生死的裴临闭上眼,手背青筋暴起,紧紧地攥在了她的手腕上。
寻常人被这么攥着,早该喊痛,可是姜锦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裴临的手从未抖得这么厉害过,指尖发冷,贴着姜锦泛凉的面颊几回起落,却始终没有办法准确地探向她的鼻息。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裴临甚至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
她走了。
这不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
裴临老僧入定般坐在床头,眼神怔忪,仿佛有一口气正在从他身上一寸一寸地抽离。
他以为,这一次,她也会像从前每一次那样,安然等他回来。
月前,听闻长安来报,夫人近况不佳,裴临策马从边关赶来。
直到看她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悬而未止的心跳才得以平静下来。
可是,尽管姜锦在他面前表现得足够坚韧,然而终究凡胎肉-体,又能掩饰得了多完美?
他何尝不是在一次次自愧的对视中自欺欺人,骗自己还来得及,等她好了,心结终会有打开的时候。
他总以为还来得及,她看起来总是还好,还能等下去。
心底隐痛翻涌而上,并不如剜心割肉那般强烈,却足够细碎磨人。
裴临如坠冰窟,嘴角却蓦地扯出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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